孟桓启蓦地抬眸,眸光深沉。
……
凤仪宫。
天未亮,宫中未点灯,窗门大开,风从窗外涌进,吹得纱帘乱舞。
轻微的脚步声在殿中响起。
来人问:“他走了?”
“嗯。”
黑暗中有人应声。
一道身影坐在纱窗不远处的圆凳上,她披散着头发,薄薄单衣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形,目光虚虚落在窗外,姝丽娇媚的脸上毫无表情,一双红唇略微发肿。
丹莹跪在舒裳晚脚下,担忧地握住她的手,“姑娘,这事若是被人发现,您可就完了。”
她的手心发抖,带着汗意,看来是吓得不轻。
舒裳晚反手握住她,脸上竟带着笑,“不会有人发现的。”
丹莹仍是害怕,嘴唇发抖,“陛下那边……您好歹也是他的妃嫔,若是、若是……”
舒裳晚笑,“陛下对我无意,没事岂会关注这凤仪宫?在他心里,或许我只是一个住在皇宫里的客人罢了,只要不妨碍他的事,他不会动我。”
一双娇媚含水的眸子静静看着丹莹,似晚风拂过云霞,温柔绚烂,“丹莹,我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你不为我高兴吗?”
丹莹心中酸楚。
姑娘昨夜醉酒,出去散心时遇见了那个人,大抵是这些年太苦了,心中压抑的情绪控制不住宣泄而出,她邀了那人进宫共饮,意乱情迷之下,同他犯了错。
这便罢了,醒来后姑娘竟对他冷言嘲讽,即便没亲眼看见,丹莹也能想象出那人隐忍难堪的脸色。
经此一遭,只怕他对姑娘的误会该更深了。
昔日的一对有情人竟走到了这般田地,丹莹忍不住为自家姑娘委屈。
姑娘与姨娘虽然被打发到了庄子上,但没有国公爷和夫人在上头压着,母女俩都觉着松快,日子虽然过得艰难,但好歹也有盼头。
姑娘结识那人后,他时常打些野味来接济,瞧着两人互通情意,无论是她还是姨娘,心中都是欢喜的。
她们不求富贵,只求平淡安稳。
可谁知道,国公府顶顶尊贵的嫡女看上了落魄侯爷,为他死活不愿入宫,国公夫人心疼女儿,求了国公爷成全。
这种情况下,国公爷竟想起了自己在庄子上还有个容色不输大姑娘的女儿,强行将她们带了回去。
无论过了多久,一旦想起那日,丹莹依旧心中发寒发颤。
好多的血啊。
那人被国公府的侍卫殴打,打得吐了半身的血,还在奋力朝着姑娘的方向追来。
听着他一直在叫“晚晚”,姑娘在马车里抱着姨娘哭了一场。
或许舒家人的心都是石头做的,眼泪并不会让他们心软,无论姑娘怎么哭求,世子始终不曾开口让侍卫停下。
于是姑娘妥协了。
她擦干泪,答应入宫,忍着心痛对那人说,故意与他相识,不过是看他能让她的日子过得更好,如今爹爹回心转意,要接她入宫做娘娘,她自该放弃这里的一切,奔向荣华富贵。
眼看着他的眸光一点点黯淡,直至化为死寂,姑娘眼里的光也熄灭了。
可丹莹没想到,姑娘放弃了心上人,竟连姨娘也没了。
失去了一切的姑娘心中燃着一把火,她入宫,不是为了国公爷口中的所谓舒家荣耀,是为了将整个靖国公府夷为平地。
为了复仇,姑娘和陛下做了一场交易,自此,跋扈恶毒舒贵妃之名传遍了京城。
但谁也没想到,那人竟然入了宫,和姑娘重逢。
念及往事,丹莹口中叹气,目光不由落在舒裳晚腹部,带着忧虑,“奴婢自然是高兴的,可是……”
她张了张唇,“倘若您怀……”
“丹莹。”
舒裳晚打断她,轻轻一笑,说不上是怨恨还是惆怅,“你是不是忘了,我这辈子都不可能会有自己的孩子。”
丹莹如遭雷击,眼底涌出了泪,颤声道:“姑娘。”
她怎么能忘,姑娘入宫之前国公夫人送来的那碗药,让姑娘疼了整整一夜的药,让她再也不能有孕的药!
丹莹握住舒裳晚的手不住颤抖,泪水落下。
姑娘已经很疼了,她怎么能在姑娘伤口上撒盐呢?
“……都怪奴婢,是奴婢的错,姑娘……”
“好了,都过去了。”
舒裳晚把丹莹抱在怀里,轻声安抚,语调含笑,“姓冯的不让我生,那我也让她女儿生不了,很公平。”
一想到这几年舒含昭喝的那些药,她不能生的流言,舒裳晚心中一阵畅快。
“我都不伤心,你伤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