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舒含昭出现起,云镜纱便一直很安静。
虽说她性子本就娴静,却从未像现在这般仿佛想将自己藏起来。
红润小脸失了血色,单薄的身子微不可察轻颤着,却极力掩饰,不肯显露一丝脆弱。
没有许玉淮想象中的伤心绝望,也没有愤恨质问,反而极力忍着不让眼里的泪落下,倔强地让人心疼。
她迎着二人的目光缓缓抬头,“多谢许公子、许夫人。”
“夫人”二字落地极轻。
许玉淮眉头蹙了下,不愿再看她那双含泪琉璃眼,侧过脸去。
既然看了会生愧,那就别看了。
进了这座府邸,他就是常远侯府的侯爷,舒含昭的夫君。
忽略心中升腾的微弱异样,许玉淮道:“进府吧。”
……
常远侯府极大,一路走来,亭台楼阁,奇花异草数不胜数。
春三月,府中草木葳蕤,随处可见修剪规整的雪松。走过长廊,水声哗啦,嶙峋假山映入眼帘。怪石嶙峋,很是奇特。
微凉空气隐隐夹杂着花香,云镜纱朝某个方向望了眼,隐约可见如云粉团。
她收回眼,低眉顺眼地跟在许玉淮夫妇身后,进了承安堂。
承安堂是常远侯老夫人的住处,自许玉淮失踪后,黄老夫人日日以泪洗面,求神拜佛,祈求上苍护佑孙子平安归来。
得知许玉淮今日归家,黄老夫人一大早便等着了,每过半个时辰便要差人去问问侯爷可到了。
一行人刚跨进院里,一名身着水碧色短袄,月白色长裙,腰缠红带,面容清秀的姑娘从正房里出来。
见了打头的许玉淮,那姑娘面露惊喜,“侯爷!老夫人,侯爷回来了!”
屋里霎时响起瓷器摔碎的声音,一群姑娘的惊呼声。
阵阵脚步声后,一名年近六十,身着丁香色如意纹细褶裙,梳着高鬓,斜插翡翠仙鹤对簪的老夫人出现在门前。
那老夫人神色憔悴,鼻侧皱纹深刻,竟有几分苍老之意。
视线触及许玉淮时,面上愁绪去了三分,眼里涌出泪来,疾步向他而去。
“淮儿!”
黄老夫人一手抚着许玉淮脸庞,泪如雨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吓坏祖母了。”
“祖母。”
许玉淮伏地而跪,“让祖母为我忧心,是孙儿不孝。”
“好了,好不容易回来,快别说这些,赶紧起来。”
黄老夫人擦掉眼泪,口中嗔怪。
舒含昭扶起许玉淮,笑道:“祖母,夫君一路舟车劳顿,定是乏了。孙媳先带他回去梳洗,用些吃食,等他收拾妥当了,再来给祖母请安。”
黄老夫人忙道:“好好好,快去快去。”
眼珠一转,瞧见落在后头的陌生人影,疑声,“这位姑娘是?”
许玉淮转向舒含昭。
她偏头不语,只当自己没听见。
许玉淮无法,只得道:“祖母,这位云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多亏了她,我才能平安归府。”
黄老夫人:“哦?你上前来。”
云镜纱小步走近,垂首躬身见礼,“云镜纱见过老夫人。”
黄老夫人眯着眼,仔细打量眼前的少女。
十七八岁的模样,生得不比舒含昭差,光看那张脸甚至还胜过几分,娇娇怯怯的,看着就惹人心疼。
黄老夫人欢喜道:“瞧这姑娘,生得可真好啊。你是如何救下我家淮儿?”
云镜纱便将她在河边浣衣,正遇见水中的许玉淮,将他带回家照顾一事告知。
听得许玉淮寒冬腊月泡在冰冷河水里,黄老夫人心疼不已,拉着许玉淮上上下下端详,见他无恙,这才放下心来,握住云镜纱的手,叹道:“若非姑娘心善,我孙儿只怕早冻死在河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