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说那时候我会不记得你的时候……
彼时她的回答犹在耳畔,字字如星子落进心湖,泛起永不消弭的涟漪……
“没关系,我可以提醒你,就像大绿哥那样。”
所以他将所有的留影石都拿了过来,往事一幕幕皆有见证。
他总以为,她终会想起他。
就如同她当初笃定的一样。
可此刻,望着这片吞噬了她的海域,他第一次动摇了。
石钟意——那个在天地间存在了亘古岁月的玉灵族真仙,与她漫长的记忆相比,他们相处的这段光阴,不过沧海一粟,渺若尘埃。
她还会回来吗?
还是说——
她会与万象天的其他人一道离开。
明明因劈开封印灵气耗尽后强行燃血延续,致使身体受了重伤,他却拒绝了外界医修的治疗。
此刻他无法静心调息,只觉心神皆乱,既盼她平安归来,又怕
等来的是一句就此别过。
这时,有一艘巨大的灵舟自无尽海深处缓缓驶来。
那不是碧云州的灵舟。
碧云州的生灵,没有横渡无尽海的能力。
甲板之上,一袭黑衣的顾溪竹迎风而立。
岸边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谢家子弟更是激动得手舞足蹈,此起彼伏的姑奶奶喊声响彻云霄,惹得素问宗的医修们面面相觑。
期间还有几声师娘格外洪亮。
“师娘?”
“石仙娘娘,姑奶奶?”
曾经的石仙娘娘虽心系天下苍生,但性子清冷,与人相处总有一种淡淡的距离感,她那垂怜众生的目光,永远隔着一层朦胧的轻纱,叫人看得见却触不着。
谁能想到在碧云州这六千年,她竟成了众人争相攀亲的老祖宗?这遍地亲族的阵仗,真真叫人难以置信,最重要的是,他们看起来相处得极为自然,并非是敬畏,而是能打成一片的亲切与熟悉。
张道紫仍压低声音解释:“她可好相处了。娇娇小小的,超可爱呢。”
与其他人的兴奋相比,仇泷月就安静得多了。
他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静静站在原地,看着她越来越近。
当那道身影自灵舟翩然跃下,径直走到他面前时,仇泷月紧绷多时的心弦终于松开,紧抿的唇角不自觉微微上扬。
“仇泷月!”
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回应:“我在。”顿了顿,又轻声道:“叫夫……”
她笑靥如花,眸中映着朝阳:“是你救了我!”
叫夫君三个字,在她明媚的笑容里生生咽下,他听到她说:“当初若不是你出现,后果不堪设想。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啊。”
身后,一群修为高深的万象天异族跟了上来,“对对对,恩公救了我们石仙娘娘,就是整个万象天的恩人!我们一定会报答您。”
看着面前眼角弯弯,目光清澈的顾溪竹,仇泷月一瞬间闪过许多念头。
若是从前那个隐忍自持的他,定会将所有情愫深埋心底,独自咽下这份苦涩……
而她呢?她会怎么做?
他忽而挑眉,眼尾泛起一丝危险的弧度,“当真什么要求都可?”
顾溪竹:“嗯。”她现在身后有万象天撑腰,应该不缺天材地宝吧。再说了,上辈子当娘娘的时候也攒了一些私房,藏哪个石洞里来着?
慢慢想,总能想起来的。
“好。”仇泷月忽然逼近一步,在她耳畔低语,“那我要你……以身相许。”
突然逼近的气息让顾溪竹微微怔住。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身边的金万重已然暴怒,大喝一声:“放肆!”
威压刚刚施展开,就见仇泷月喷出一口鲜血,踉跄后退一步,身形似狂风中的芦苇般左右摇晃。
“住手!”裴怡上前一步拦在中间,扬起的衣袖如拂尘挥舞,将金万重的威压扫开,“刚才那些剑意便是他一人斩出,没看见他为了破界耗光灵气,甚至不惜燃血延续,早已油尽灯枯了吗?”
张道紫趁机传音入密:“他是石仙娘娘这一世的道侣,感情可深了。石仙娘娘在神魂域内破除净魂幡的结界,全因心系这位……风华绝代的夫君,对那丑男不屑一顾呢。可不能让他们伤到他啦。”
裴怡余光扫过地上那抹殷红——难怪方才执意不肯受她医治,原是存了这般心思。
这苦肉计使得……或许真有几分成效。
一袭红衣、又刻意收敛周身气息,致使修为弱一些的皆看不出来他伤得多重,然而倒下后,却有鲜血渗入泥沙,看起来着实有些触目惊心。
顾溪竹也被那鲜血惊了一下,只觉心尖儿都跟着一颤。
她毫不犹豫地施展春风化雨,绿雾将其彻底笼罩,声音里透着焦急:“你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