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在灵种袋里头发现了高阶灵植千层棉衣,千层棉衣结出来的棉花里蕴藏的灵气比得上中品灵石,这是子桑明月最擅长种植的灵植,需要用她的孔雀翎拂开棉衣的每一层。
顾溪竹将千层棉衣种子挑出来放到一旁,其他适合她种植的灵植又放在另外一边,选完种子后又运转灵气施展长春诀,点点绿光从她掌心溢出,缓缓流淌在那些摆放得整整齐齐的灵种上……
石桌对面,谢东升缓缓抬起头,目光从机关傀儡上移开,落在了顾溪竹身上。
他们中间隔了一层薄薄的水幕。
隔着那清透的水面看她,有种雾里看花、水中望月的朦胧感。
留影石中的画面在他脑海中闪过——涤魂花母附身的溪阁主身着花海明艳妖媚,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而他却下意识地记住了下一个画面。
衣着朴素的她站在那五彩斑斓的杀意里,拼尽全力斩出的那一剑。
此刻的她依旧打扮得简单随意。
黑发松松挽起,几缕发丝垂落在脸颊边,随着法诀施展,轻微的风吹得发丝微晃,衬得她的面容愈发干净通透。
桌上的烛火隔着水幕倒映在他眼中,让那双淡漠的眼瞳里也有了一层朦胧的暖光。
多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温和。
机关鸟悄声道:“认真滋养灵种的师娘真好看呐。”
谢东升嗯了一声。
他这个回答让机关鸟都卡壳了,半晌才道:“你还真敢应,想死别害我啊。”
谢东升仍是嗯了一声。
他低头继续摆弄机关,手法依旧快得惊人,只是组装好后才发现不知哪里错了一步,机关鸟有个翅膀竟然偏了些许。
他一言不发地将机关鸟拆卸开,零件再次散了一桌子。而从组装到拆开,地上的香也只燃了一小节。
这时,石屋门口再次有了动静,是陆黎光抱着谢柳走了进来。
谢东升没开口,淡淡瞥向陆黎光。眼神明晃晃地表达了一个意思——怎么连你都来了?
陆黎光道:“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他一手拖了个凳子过来,在阮沐晴前方不远处坐下。
此刻的阮沐晴倒在地上,焦黑的身子都蜷缩成了团,幽绿的火焰全都聚集在了她头部位置,使得她像一个人形蜡烛,看起来极为可怖。
陆黎光掏出了一件崭新的法衣扔到了阮沐晴面前,“这是谢柳之前织的,你收服了这缕火焰就能用得上。”
她身上衣服早烧没了。
这会儿浑身焦黑,周身火焰笼罩,看不出任何不妥,一旦成功收服,身上那些死皮剥落,自然得换新衣裳。
谢东升心中泛起一丝不解,眉头微蹙。
他不明白,这么多人守在这里,究竟有什么意义。
收服火焰本就是阮沐晴一个人的事,外人根本无法插手,更帮不上任何忙。
与其在这里干耗着,不如回去好好休息,或是潜心修炼——至少还能有所进益。
他想起当年年幼的他被要求破除那些机关阵法,他一个人,在那空洞的石室内
关了整整半个月,在那期间,没有一口吃的,没有一口水。
而他那时候才炼气期,根本没有辟谷。
破解不了,就没有饭吃,没有水喝。
没有人会帮忙。
没有人会陪着他。自那以后,他的人生里,便只剩下那数不清的机关傀儡了。
幻心花海不告而别,不能暴露寒髓火的消息只是其中之一。
最重要的是,他其实没有想过,真的会有人在意他的安危。
会因为他的离去而担忧,更会因为他的生还而欣喜。
当年他出手救人,也只是因为那时候的他内心冰冷而嗜血,不想彻底沦为遗弃之地里被虚无之力侵蚀的杀戮机器,跟救的是谁没有关系,就像是,抬脚绕过一只即将踩死的蚂蚁。
那一瞬间,对生命的些许怜悯,拉回他濒临崩溃的神智。
所以,他也对阮沐晴说了一声多谢。
谢谢她正好出现在那里,谢谢她正好快要死去。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到阮沐晴身上,不知为何,谢东升感觉到她身上的求生意志更强烈了一些——
难道说,陪伴真的有用?
阮沐晴并没有完全昏死过去。
她只是太疼了,无法发出声音,也不能动弹,但她能感知到周围的一切。
他们没有出手相助。
但他们都在。
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灌入心间,让她觉得,她并不孤单。
他们都在陪伴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