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这姚垣慕分明还算上道,当着那几个欺凌他的宗族弟子还敢跟他求救,杨心问觉得此人应该不算太过烂泥扶不上墙,才决定出手相助的。
若早知是这副德行,他决计不会帮的!
可要命的事,这世上没有帮人帮一半的道理。杨心问当日出手,虽然救下了人,可也叫那几个人更恨这姚垣慕,如果就这样让他滚蛋,势必会叫这受气包受更多的苦,兜来转去,反倒会变成他杨心问害人不浅了。
杨心问深吸一口气,复又叹气道:“你剑修得不行,会些符箓的手段吗?”
低等的符修只讲求灵力的多少和对灵力的控制,写刻符箓时都是要以灵力灌入其中,多了少了,轻了重了,都是画不成的。这姚垣慕至少灵力充沛,若是控制得当,那符箓临时抱佛脚便是上上选了。
姚垣慕摇了摇头。
“你拿张黄纸来,我教你个简单的符,你画来我看看。”
杨心问揉了揉眉心,自己这被师兄揠苗助长出来的画符本领,连半桶水晃荡都算不上,谁曾想竟然还有教人的一天,真是奇也怪哉了。
姚垣慕毕恭毕敬地旁边的小几端了过来,又拿了朱砂笔和黄纸来,放在了杨心问最趁手的位置,妥帖像是给人当了八辈子的书童。
杨心问画了个最基础的“辟邪”符,让姚垣慕照葫芦画瓢来一个。
画符得一笔挥就,杨心问做好了这人废个三四张纸的准备。
陈安道教他时,他拿笔都还不利索,第三张便成了,若这姚垣慕五张还不成,他当场给人踹下山去。
姚垣慕那胖乎乎的手握上笔杆,那小狼毫在他手上显得越发地小,他攥笔又很是用力,叫人担心他把笔都给折断了。
笔尖触及黄纸时,似还有些抖,杨心问看着他执笔的姿势,忽而有些纳闷:这人世家出身,为何握笔的姿势这样难看,跟我头回拿笔时竟是不相上下。
姿势不行,字当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才一个落笔,便能见功底,杨心问皱起眉,疑虑沉了底儿,刚要再细细琢磨,却见那黄纸忽然爆发出一阵金光,其上的朱砂字迹向外飞溅,紧接着整个符箓竟是忽然炸裂开来,黄纸粉碎,扬了一屋子的碎屑来!
杨心问看着那慢慢飘落的碎屑,一时竟有些茫然。
他和那同样茫然的姚垣慕在一片漫天的碎屑里四目相对,半晌谁也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刻画符箓时,注灵太多或者太少,符箓都是不成的,可便是不成,也不过成一张写画过的废纸,如何会碎成这幅模样?
而且这纸还不是寻常黄纸,这可是叶珉不知从哪儿顺来的“高琮纸”,号称自灵泉边掏浆,在福地晾晒而成的,就连陈安道都爱不释手的灵纸。
“你……”杨心问抓住了一张纸屑,许久憋出一句,“……扫地去。”
得令的姚垣慕立马便安静退下,去寻扫帚去了。
“这都什么玩意儿?”
杨心问看着掌中的纸屑,此时才明白了一试的甲等第一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这样充沛的灵力,怎么能混成这样一个泥人样的性格来?
那什么姚家都是死人吗?这种苗子不从小好生培养,反而是由着他被欺负,书画不通,剑招不会,除了成功养出一生膘来什么都不成。
这样的灵力,若是给了师兄,他人都该飞升了。
个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倒霉碎催!
倒霉碎催去而复返,手上拿着扫帚,低眉顺眼地在那儿安安静静扫地,像是当个扫撒的童子便是他这辈子最远大的目标了。
几日下来,杨心问似是隐隐摸清楚了这人的意思。
姚垣慕被他捡上来,既不求他要些剑谱功法,也不在李正德那正儿八经的峰主宗师面前混眼熟,就跟个小媳妇儿样的粘着他,万事都想叫他觉得妥帖。
这怕不是真想求杨心问收了他。
临渊宗上确实没有不让带小厮书童上山的规矩,只是这些闲杂人等不得入天矩宫听学,不得随意在山中行走,也不得偷学功法。
谁上仙山都是为了求长生仙法的,他一个世家子弟这么努力地想留在山上打杂,这又是哪里来的惊世骇俗的败家子儿?
杨心问可没打算给自己找个小厮,连他那骄奢淫逸的大师兄都没给自己张罗个丫鬟小厮,他这天生不是少爷命的人,决计不要人鞍前马后地侍奉着。
“这符箓你画得不行,可你这样的灵力,用着估计还凑合。”杨心问摆摆手,让姚垣慕先坐下,自己画了个“阖天”符。
“你往这符里注灵。”
第63章剑法
已成的符箓是不会叫灵力震碎的,越多的灵力,只会让符箓发挥更强的效果。
杨心问让姚垣慕弄了根结实点的树枝,脚步虚浮地走出了云韵观。
刚出观,先看到的是在空地上举缸的李正德。此人被庸医诊断,凝神有余,炼体不足,虽然这具身体已经到了脑袋掉了还能再续会儿的程度,但是依旧承不住他那彪悍的元神,需日日锻体,不得懈怠。
能有这毛病,便已能看出李正德本质是个好吃懒做的人,现在要这样折磨他,他已是一副霜打茄子的蔫劲儿,还在嘴里念念有词,细听过去,此人竟是在骂自个儿的元神魂魄。
再一抬眼,便看见倚靠在茗至观门边的白晚岚。他每天一大早便在那儿站着,不知是在晒太阳还是监督他的病患锻体。
两个人都是杨心问当下极不想见的人,只当做没看见,领着姚垣慕站到那桃花树下。
他身上的伤愈合得极快,但元神受损还未能完全平复,面色苍白,脑子还在发晕,拄着根结实的树杈冲姚垣慕抬抬下巴:“就这里,开始吧。”
姚垣慕捏着那符,面色在那桃木枯枝下显得晦暗不明,粘在脸上那一团和气的笑似乎都有些凝滞了。
“这符叫‘阖天’,有帷帐之能。”杨心问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账内可窥账外,账外看不见账内。不过因为这玩意儿只能隔绝视线和声音,隔不了灵力和魔气,所以用处不是很大,也就起阵的阵仗大些而已。”
姚垣慕点点头,将符举高了些,似是要开始了,杨心问又忽而道:“若是我用全力,应当能盖住这雾淩峰的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