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狐小吃街”,在波尔顿市也算人尽皆知。建筑密集、灯红酒绿,人群熙熙攘攘。即便还有些许距离,也能隐约嗅到美食的香气。
然而,我这片区域来得甚少。
这条路不是我放学归家的必经之路。“计划”中的路线,没有这么安排过。若不是周五,我很难有空闲时间来这里。
按往常的规矩。今日的我正在家中吃晚饭,然后去洗澡,再然后去房间学习。一天结束。
我与“计划”彻底脱离。
现在,我正在前往抉择之街的路上。
我操控跑车在人来人往的街道缓缓前进。与繁华截然相反的景象,漏入我的视线。
穿过热闹的街道,不远处的街角。一位衣衫褴褛的人面前摆着餐盘,上面装着零星钱币。
白色长乱得像毛线球缠在一块,丝间隙时而露出无神的眼睛。她呆滞地低着头,不看向任何人任何物体。也许她是盲人,但那手上的拨片却熟练地拨动琴弦。
是的,她在弹奏吉他。
我把目光移向她上身的短袖t恤。虽然磨损很严重,但我还能依稀辨认那印着“柴油机乐队”的标志。这乐队我从未听闻过,陌生又拗口。
她的存在,正如那些新闻中不断成立又不断解散的地下乐队一般司空见惯。这t恤标志,就是她最好的注脚。
果然如此?
约定服务的时间还没到,尚有些余裕。更何况,既然下定决心脱离父母的“大计划”,又何必执着刻板的“小计划”?
或许是出于对坚持艺术这一行为的欣赏,又或许是出于对穷困潦倒这一现状的同情,或者……出于对“人生节点”这一名词的叛逆,我想快打赏她一些钱,再默默离开。
我将跑车停到路边,走到她面前。
拉开手包的拉链,我却意识到自己没带现金出门好久了。
她没有半点反应,仍在弹奏着吉他。
抱歉,真是抱歉。
带着几分尴尬与歉意,我轻手轻脚地想要离开,仿佛从没来过她面前。
这时,她却停下了弹吉他的手。
流浪歌手:“先生,我为你作一曲。你可以为我买一张披萨吗?”
她叫住我。
小伎俩被识破的惊吓感使我背部顿时冷汗直冒。我不得不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她还是那样低着头,没有看向任何物体。
流浪歌手:“先生,这附近有披萨店,对吧?”
她的声音冷冷的,十分低沉,就像求生电影里那些饿了好几天的人一样有气无力。
突然,我意识到什么。
她需要的不是钱。饥饿,才是她关心的问题。
这理所应当的话,反而轻松化解了方才自己的窘境。就算是歪打正着,但却为我创造了帮助她的前提。
我环顾了周围一圈。在斜对面的街道有一家名叫“棒!狐狸!”的连锁披萨店。
在愧疚感的驱使下,我答应了她的请求。
果断地。
我:“我去给你买。你想吃什么口味的。”
流浪歌手:“只要是带萨拉米香肠的就好,千万不要带菠萝的。”
我:“没问题。”
可能是周五靠近傍晚的缘故,街上的人很多。
交通灯转绿后,我走进披萨店。那里坐满了人,柜台前排着两列将近十人的长队。
深吸了一口气,我选择了似乎较短的一列开始排队。
明明今晚计划去做其他事情,可眼下我却在这做着义务性的“纾困救济工作”。
队伍前进了五人。从这个角度,刚好可以通过披萨店的门看到街对面弹吉他的她。
她是如此吸引我,黯淡到闪耀的程度。如此繁华的街道,一个最落魄的人仿佛站在舞台中央,使其他所有人都显得像是陪衬。
我不知道她究竟为何落得这般田地,但我猜测她拥有一个传奇而不屈的人生。
刚刚,我确实欠考虑了。
比起想当然的施舍欲,实际行动更有实感也更费时费力。然而,这也是对刚刚冒失行为的一种补偿吧。
既然答应了别人,就不得不做,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