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谢沉舟却缓缓笑了,那?笑有如刀般锋利:“谁说要对县令下手?打蛇需打七寸,人也一样。”
此话一出?,余下二人俱是面色一变。圣上仅有两位皇子,那?态度简直是纵之任之。为此这两位皇子犯些?什么错,圣上也是丢到臣子头上,对皇子是包庇不已。
要对付皇子,这位殿下口气不小。秦志满眯了眯眼,对他多了几分慎重和审视:“不是老夫摆谱,只是殿下自身难保,教老夫如何相信?”
谢沉舟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忽地端起?案上茶盏,抬手就任由茶水倾倒下去。霎时?间纸叶上墨字晕开,很快黑成一团。
秦惊墨大惊失色,若不是怕溪对岸的女?眷们听了去,他都惊叫出?声了。他尽力?维持着笑:“殿下这是做甚?”
秦志满似是懂了什么,没有制止。只心中暗暗有了决策。眼下这皇孙殿下并非池中物,秦氏这步,希望没走错。
谢沉舟用锦帕擦拭着手,嗓音里带着冷:“都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本殿不如就做一次渔翁。看这两只鹬蚌,圣上更偏心哪一位?”
将墨宝缓缓卷起?,他神态自若地塞进了衣袖:“这幅墨梅,本殿就暂且先?收下了。”
秦惊墨知晓他自有打算,既然阿爹没有意见,那?么他也没有。
侍从拿来墨盒,几人边研墨边聊着朝堂之事。秦志满今日?兴致不错,到兴处时?还临摹了方才的墨梅。
秦志满见谢沉舟虽端坐着,却意外有些?走神,不由得道:“既然是赏墨,殿下也是要留幅墨宝的。否则若是有旁人眼线在此,赏玩的墨宝不翼而飞,也是交代不过去的。”
谢沉舟知晓容栀站在那?回廊上,更知晓她或许在瞧着他。所以他才如此心不在焉,甚至有些?心神不宁。
三年的光阴,他想。他是如何在方才见到她时?,极力?压抑着自己?冲上前的冲动?,而是以正事为重,耐着性?子同秦惊墨迂回。
在秦府门前,她低垂着头的模样刹那?间又浮现在眼前。谢沉舟心中微刺,似有一跟细密的针扎着,教他不得不分神。
听到秦志满的话,他也只是木木地点了点头,心中想着搪塞写几句便罢。
见他神色不对,久经情?场的秦惊墨倒是回过味来,打趣道:“是不是回廊上的小娘子瞧着,殿下紧张了?”
谢沉舟笑了笑,只觉眼前笑得像狐狸的秦惊墨,格外刺眼。
他气定神闲地提笔,不假思索地开始写起?来。
却听见秦志满又道:“今日?来了不少女?眷,殿下也快到婚配的年龄。不知殿下可有看上的,老夫仗着有几分人脉,许能为殿下说说媒。”
谢沉舟笔未停,一本正经得有些?冷硬:“本殿无心仪之人,更无风月之心。”
秦惊墨挑了挑眉,颇有几分不信的意味。他可没忘掉,方才谢沉舟在秦府门前的异样之举。
他边往回廊上瞟,边意有所指道:“听说明和药铺的老板气质出?尘,人也长的水灵……”
话音未落,突然谢沉舟笔下一顿。他眉头皱了皱,盯着身下宣纸有些?懊恼。写错了。都怪秦氏这两父子扰他心神。
秦惊墨得逞一笑,似是报谢沉舟方才在冀县县令一事上装傻的仇。他背着手站起?来,踱步到了谢沉舟身后?。
“让我瞧瞧,殿下写的什么?”
谢沉舟想挡住,却已然来不及了。
秦惊墨凝神一看,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叹道:“哎呀……”
谢沉舟一记眼刀狠狠扫来,夹杂着威胁的意味。可秦惊墨却不怵他,更不吃这一套。
他含着感情?开口念道:“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念完秦惊墨还不罢休,啧啧称奇道:“情?诗啊,皇长孙殿下。”
秦志满先?是一愣,却又霎时?明白了什么,老脸一红:“咳咳,犬子顽劣。殿下莫同他一般见识。”
谢沉舟眨了眨眼,面色虽如常耳根的热却出?卖了他:“这不是情?诗。”
秦惊墨先?是见识了他的厚脸皮,而后?却狡黠一笑:“对对对,这哪是情?诗……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求爱!”
谢沉舟静默几秒。就在秦惊墨以为他要吃瘪时?,他的手却突然动?了。
“殿下!”秦惊墨闪躲未及,被他用墨锭砸了个结结实?实?。
他懊恼地擦拭着黑了一块的衣炔,委屈道:“您这是谋杀!”
谢沉舟坦然地洗着笔,毫无悔意:“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死了。”
正思考要不要去换一件衣裳的秦惊墨突然停了动?作:“啊……”
他抬头望着回廊,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游女?本人好像往这边过来了。殿下,莫非是来找您的?”
“游女?”这个称呼听得谢沉舟面色更黑。只是容栀朝自己?这边而,来?说不清是什么滋味,谢沉舟有些?不信。
愈来愈烈的心跳却出?卖了他的期盼。谢沉舟自嘲一笑。数个日?夜,她可否曾想过他?
脚步愈逼近,谢沉舟容不得不信。大脑还未做出?选择,身体却已经先?反应。
他刹那?站了起?来。
第75章徐徐图之谢沉舟垂眸,朝她步步逼近。……
几步之外的回廊,只隔着薄薄的栏杆,几个侍从簇拥着她而来。
乌玉簪,素衣皓腕。眉目高远,清冷傲然。如同月台谪仙,踏碎三年的隔阂,她重又回到了自己的视线之中。
谢沉舟眸色渐深,重重碾过拇指腹的薄茧。是痛的,不是梦,是真实的。
她微垂着睫羽,身边仆从似乎在说什么,她侧耳认真听着,并未看向亭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