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容栀那副泰然自若的模样,谢怀瑾心中的怒火愈旺盛起来。哼,等?她嫁入谢氏,看她还能得意多久。
“逐月,还不过来。”容栀冷冷地朝谢沉舟唤道。
谢沉舟眸光澄澈,语气也委屈得紧:“县主有?令,在?下不得不从?。”
偏偏他墨色的眼一动不动望着谢怀瑾,那笑意也显得浅。谢怀瑾瞬间了然。
他那哪是委屈!分明是一种?充斥着敌意的,毫不掩饰野心的回应。
第38章滚滚红尘“我心悦你,非常,非常。”……
谢沉舟最后还是如愿以偿地坐进了马车。马车内室宽敞舒适,别?有洞天?。
软垫上还细细铺了柔软的羊皮,触感细腻。车厢内壁铺陈着厚厚的绸缎,似是怕路上颠簸,车内人摔着。悬挂着纱笼窗帘恰到好处,不薄也不闷,随风轻拂,透出?朦胧的光线。
不愧是四世三公的谢氏,底蕴颇为丰厚。谢怀泽捂着丝帕偏头压抑着轻咳了两声,手一抖,为两人沏的茶差点撒出?去。
容栀小心接过?谢怀泽递来的茶,冷冽的瞳仁里浮现?轻微的困惑:“谢二郎身子一直不好?”
以马车的制式来看,谢氏是非常重视这个?嫡次子的。虽然上头还有谢怀瑾这个?长兄,但他受到的关注绝不比谢怀瑾少半分。
这样的待遇,为何他身子骨却弱得过?分。
“并非如此?。”被?血丝渗透的丝帕有些?腥粘,谢怀泽只?略微瞟了眼,便不甚在意般揉成一团,藏回袖中。
“阿弟死后我受了惊吓,连连高烧梦魇不醒,才至于伤及根本。”
“谢二郎还是保重身体,节哀。”容栀以为他所说是前几?日?,被?杀害的那位堂弟,唏嘘情感深厚之余,也没往深想。
谢沉舟眸光动了动,眼神里埋了几?分不解和探究。据他所知,死的谢里跟谢怀泽并不算多熟络。除了利益相关,谢氏这些?年的消息,他一概不去过?问。
倘若要?说从前死过?谁……他脸上笑意渐浓,浓到盖住了眼底的嘲弄。
暑气渐起,他背上遍布着的,深浅不一那些?伤口?,倏然又钝痛起来。
谢怀泽忙活半天?沏好茶,一刻也不可肯歇息,又从角落翻翻找找,搬出?一套紫水晶香炉来。
引香这种琐事通常都是由下人来做,因此?他动作很不熟练,火折子笼着线香反复数次,都没成功引出?青烟。
谢怀泽额头被?细密的汗珠布满,心底焦急万分。县主好不容易愿意同他稍微亲近,若是这种小事都做不好,县主会不会觉得他无用。
容栀一双秀眉越蹙越紧,再这样放任,整驾马车迟早会被?他点燃。到时若是谢怀瑾倒打?一耙让侯府赔钱,她哪赔得起这么金贵的东西。
谁知她刚想伸出?手,谢沉舟突然一动,他起身就抢先一步,反手把谢怀泽的火折子拿了过?去。
“这样是点不着的。”他脸色也不比谢怀泽好到哪去,却还是忍着肩胛的痛,慢悠悠凑近线香,用火苗外侧烤了烤,线香立时被?引燃。
许是牵扯到患处,他神情扭曲了一瞬,而?后很快如常,还冲她勉强一笑,以示安抚。
容栀生硬地扯了扯唇角,实?在是笑不出?来。两个?病秧子,她心底一阵无言。
罢了,谁让他现?在是侯府的人。容栀斜斜睨他一眼,叹气道:“给你的外伤药呢?拿出?来,是止痛的。”
谢沉舟乖觉地点点头,好半天?才掏出?来个?瓷瓶,慢吞吞拔掉塞子。他正欲抖落药方,却又迟疑地停住。“这药粉很痛……”谢沉舟咬了咬唇。
容栀在一旁看得着急,恨不得亲自替他上药。
他却羞赧地垂眸一笑,往后躲了躲,“昨夜更深露重,县主又与我同到天?明,还是离我远些?,免得被?我过?了病气。”
说罢,他指尖沾了些?药粉,缓缓送进了衣襟深处。如今被?衣裳遮住了,只?剩一片阴影。可昨夜,容栀却是看得清清楚楚,那片白皙辽阔的胸膛,是如何的结实?有力。
谢怀泽摆弄香炉的手霎时僵在原处,不可思议地张了张嘴,“你们昨夜……一直在一起?”
她脸上莫名烫,握着茶盏的手紧了紧,佯装镇定道:“只?是公事繁杂,多耗费了些?时间。”
谢沉舟却不打?算放过?她,桃花眼里盛满暧昧的笑,故意拉长了声线:“是啊,耗费了很多时间,一直到天?将破晓。”
容栀恼羞得很,夺过?他的瓷瓶就一股脑洒了许多药粉。夏衫轻薄,很快就渗入了肌肤,谢沉舟眼眶泛了泪花,直咧嘴道:“很痛……你这是谋杀。”
谢怀泽看在眼里,只?觉得刺眼极了。恍惚间他又想起醉宴楼时,阿兄所说。
“逐月逐月,逐的是这沂州城高悬九天?的月。”他喉咙滚了滚,带起一片酸涩。倘若逐月郎君真的心悦县主,那么县主呢?县主也同样与逐月,心意相通吗。
脑子中的某根弦摇摇欲坠,腥甜涌上喉咙压也压不住。谢怀泽几欲失态般扯出丝帕,剧烈咳嗽起来。
容栀急忙翻出清心丹让谢怀泽服下,旋即也顾不得男女之别?,一心想着替他诊脉。谢怀泽可不能死在沂州,否则谢氏滔天?怒火,拉着他们的门生旧客,参阿爹的奏折能从宫内排到京城外。
还未碰到,谢怀泽却慌乱地缩回了手。他虽喘着粗气,却依旧坚持道:“礼仪纲常,不可无视。且家父替我访遍名医,都说我是心病,药石不可医。”
既然谢怀泽坚持,容栀也不好再劝,只?得无奈道歉:“唐突了郎君,是我的不是。”也对,谢氏哪会找不到名医看诊,她不过?三脚猫功夫,就别?瞎操心了。
好在他只?是急火攻心,深呼吸几?口?气后,渐渐倒也平复了下来,面色甚至比初见时红润许多。
义诊医馆开在城郊外,紧挨着几?个?村落,算是官府同民间一起出?资合办的。容栀彻底接管明和药铺以后,每月都会拨大量的药材物资供给它。
可惜运作起来开销巨大,又是只?出?不进的,看些?寻常的病还可以,若是遇到大规模瘟疫之类,就是螳臂挡车。
每月来义诊医馆,监督运送物资的应当是……流苏。但她此?番显然不太对劲。
“流苏。”容栀凑近低声唤道。
流苏用毛笔笔杆撑着腮帮子,两眼空空,并未回应她的叫唤。
“流苏!”她伸手戳了戳流苏,陡然加大了音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