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楼明叙居高临下的神态过于严肃,周言竟感到一股压迫感。
这张照片周言曾发过朋友圈,他的本科室友们看见了,都只默认他们是交情比较深的同学,根本不会像楼明叙这样正儿八经地询问他们的关系。
“你怎么什么都要好奇。”周言本能地回避这个问题,但楼明叙却并不给他机会。
好奇三连:“这张为什么不能好奇?你的表情怎么这么怪异?你跟他有事儿啊?”
周言真怀疑楼明叙是不是辅修过什么微表情研究课,居然连这都看得出来。
他只好老老实实地说:“他是我初恋。”
楼明叙狭长的眼睛忽然变成了圆的,俩人足足对视了数秒,楼明叙才“哦”了一声:“谈了半年多那个。”
周言一愣:“你怎么知道?”
楼明叙面无表情地回答:“不你上次自己告诉我的吗?从宋樾家出去的时候。”
“哦——好像是这样。”周言慢半拍的回想起来,当时楼明叙无意间问他谈过几次恋爱,怎么聊起感情来说得头头是道,周言就说自己谈过两段。
实际上周言并不认为自己在感情中游刃有余,要不然也不会谈两段都没有好的结果,而且在第二段分手时,他还被前任诊断为回避型依恋人格,对方强烈建议他以后都不要再谈恋爱了,否则就是祸害别人。
让周言感到纳闷的是,楼明叙记性什么时候变这么好了,连时间都记那么清楚?而且楼明叙第一时间竟然不是惊讶他是个同性恋?
未免也太淡定了些。
楼明叙低头看向那张照片,指腹一推,照片中初恋的脸放得很大,笑容似乎也更明朗灿烂了些。
周言以为楼明叙只是单纯地好奇对方长什么样,但紧接着,楼明叙手指又往右挪了点,周言看到了笑得很傻的自己。
“别看了,我以前穿得好土。”
周言试图去抢自己的手机,楼明叙反应很快地闪过,斜了他一眼:“你怕什么?”
“我没怕,就是觉得有点蠢。”
楼明叙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蠢我是没看出来,只看到你跟初恋在一起挺开心的。”
周言挠挠脸蛋,坦言道:“当时肯定是开心的啊,暧昧期嘛。”
楼明叙很轻地“哼”了一下,不知道想表达嘲讽还是对感情的嗤之以鼻,总之他盯着看了好一会儿,仿佛要通过相片把周言当时的心绪都看穿。
“你还喜欢他么?”楼明叙忽然问。
周言立马坦坦荡荡地说:“当然不啊,都分手多少年了,连他长啥样都忘记了。”
“哦,所以要留着照片,时不时怀念一下青春期的悸动?”
很神奇,楼明叙的五官组合起来虽然非常好看,平时看着也很阳光开朗,但抿唇不笑的时候却会给人一种截然相反的感觉,好像脾气不太好。
周言又从楼明叙的话语里听出一丝阴阳怪气的嫌弃,似乎分手后还留着前任照片的举动是丢脸的,没出息的,甚至该被拖出去杖责二十大板清醒一下。
时过境迁,这段感情,这个笑容在周言内心已经掀不起任何波澜,他无语地说:“当然不是。”
楼明叙抬了抬眉:“那我帮你删掉了?”他的指尖都已经放在删除键上了,语气也不像商量,更像是刽子手,在为周言和过去做个彻底的了断。
“嗯。”
周言点点头,毫无留恋地表示允许。
楼明叙删完相册里面的,又点进回收站一并清空,最后还谨慎地问了句:“云端不会还有吧?”
“没有啦!”
“真的?”
周言简直怀疑这人下一步要检查他的手机,率先说道:“我云端没有开通会员,内存很少,工作文件都不够塞的。”
楼明叙这才表现出信任他的样子,像个监考老师似的,又往后检阅其他照片。
周言不记得相册里面还有些什么,也不敢轻易入睡,就这么看着楼明叙,从第一张翻到第三百七十六张。
所幸里面没再出现什么见不得人的相片,周言舒了一口大气,说:“那我睡了。”
“嗯,”楼明叙给了他一个理所当然的眼神,“你早该睡了。”
周言翻了个身,摘下眼镜搁置一边,将被子拉到嘴巴上面,尽量多地遮住脸,如果不是需要呼吸,他恨不得把自己埋进被子里,以免被楼明叙注视。
药效上来了,人有点犯困,但周言的思绪还没有停止,他后知后觉地想:凭什么?这兔崽子就是他手下的一个实习生,凭什么堂而皇之地进来翻他相册又删他照片?
虽然删除的照片并不珍贵,也没什么意义,但就是有点诡异。
等睡醒了,他还得上网搜一下:被新来的实习生要求删掉相册里的初恋照片,是否属于合理现象。
迷迷糊糊,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周言一觉睡醒,已是深夜十点多,他又睡了整整十个小时。
楼明叙走了,给周言留了张便签,上面用潦草、丑陋,十分难读懂的字体写着几行字。
周言不得不戴上眼镜,像研究甲骨文一样,凑近到灯光下,细细研究。
——我先走了,给你熬了点山药粥,煮了两颗鸡蛋,都在电饭煲里,睡醒饿了的话可以吃。(笑脸)
周言瞬间了原谅楼明叙画符般的丑字。
退烧药十分管用,周言坐起来的时候,明显感觉身体各个部位都不痛了,肌肉可以发力,脑袋也不晕了,就只剩下半个鼻子还是堵塞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