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同学问她:“你家里有电脑吗?”
姜爱华摇了摇头。
女同学就叹了口气:“我家也没有,听说单位要采购一批电脑了,会操作的能坐办公室当高级文员,不会操作的只能下基层干苦力。”
姜爱华杏眼圆睁:“你们都是一个单位的吗?”
女同学指了指前面:“这个班里就有七八个我们单位的,还有好些是兄弟单位的,基本上舍得花钱报这个培训班的都是有单位的人,你看着眼生得很,是哪个单位的?”他们都是国企或者政府部门、事业单位的工作人员,来培训电脑知识是为了竞争更好的岗位,毕竟这个钱单位是不报销的。
姜爱华道:“我不是公家单位的,我是男朋友开了个陶瓷厂,觉得用电脑记账比较方便,才来报名学这个。”
女同学一脸羡慕:“一台电脑上万块钱呢,报名费四千多,你男朋友真舍得花钱啊,生意肯定很不错。”
姜爱华灵机一动,翻开包包给她派了一张骆川的名片:“我们厂是专门做佛山陶瓷销售的,你知道兴德广场对面那两栋新房子不?就是用我们的瓷砖装修出来的,现在大家都喜欢佛山来的瓷,你家里要是装修的话可以去看看,质量比本地的磁砖好多了。”
女同学眼睛一亮:“我知道我知道,原来那是你们厂里的瓷砖装出来呀,真的很时兴很漂亮呢,你还有名片吗?再多给我几张,我跟我爸妈说一下,家里的老房子要翻新,正想用好一点的瓷砖呢!”
姜爱华翻了翻包,只找到了另外一张名片:“今天拿少了,这张你先拿着,等我明天来上课,我带一盒过来。”
派完了名片,又说回了课程的事,女同学皱眉:“你落下太多了,光是字根表都要学好久呢,只是会背还不算,还得会用,你怎么不报下一期的呢?”
姜爱华面色自如:“我记性好,很快就能学会的。”
女同学有三十五六岁的样子,记性已经大不如前了,见姜爱华只有二十出头,笑了笑:“年轻人,记性的确比我们这些生完小孩的好多了。”
姜爱华上完课后拿着书跟字根表回家了。
洗完澡后,她拿着字根表在客厅里背:“g:王旁青头兼五一,F:土士二干十寸雨……”
她上辈子也不会用五笔打字,但是有一段时间流行用笔顺来编写信息,所以她还记得很清楚,拼音也很好,再加上她年纪还轻,虽然没有接触过五笔打字,但字根表背了不到一个小时也就背出来了。
背出来后她按照拆字口诀在纸上用手指模拟打字的感觉,她不用熟悉键盘的设置,每个字母在哪里不用到处找,所以觉得拆字也没有想象中的难,只可惜没有电脑屏幕不能显示出来,否则她觉得几个晚上就能学会这个五笔打字。
骆川端着茶杯看着她在一个小时之内背出了一大串狗屁不通的字根表,还开始在纸上练习拆字了,觉得牙齿有点酸酸的,第二天就跑到市里,花了一万多块钱,买了台电脑回来。
电脑安在了铺子里,还拉了网线,安装了打印机,办公一体化直接就配置齐全了。
这属实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还没开始在骆川的厂里上班,骆川已经给她贴了两万多块钱了……
但姜爱华是真争气啊,她用了两三天的时间熟悉了字根表,下载了一个五笔拆字练习软件,不到一周就已经能熟练地拆解普通字了,遇到实在不会拆的,还可以切换成全拼,用拼音也可以打出字来,而她上了一周的课,还没正式摸到电脑呢……
既然已经报名了培训班,有这个幌子在,她就不用掩盖自己会用基础办公软件的事了,所以两周后骆川从外面回来,惊讶地现她已经在用exceL表格登记订单的情况了,日期、客户名称、产品种类、数量、金额、进度,一项项登记得整整齐齐,还补上了从开业到现在的进出货单登记,还把毛利计算出来了,把骆川惊了个目瞪口呆。
骆川一直做小货郎,也会记账,但只能记个大概的数额,没办法精确到一分一厘,但姜爱华做的表格却连他出差的加油费跟过路费都加进去了,能看到精确到分厘的毛利明细。
骆川神色复杂地看着姜爱华:“你想读书吗?”
她学东西真的太快了,他是亲眼看着她背字根表的,二十六个字母后面跟着那么一大串完全没有逻辑规律的字组合在一起,他连读都读不顺,她背了一小时就背出来了,一周不到的时间就能熟练地拆字打字了,上了半个月的课就已经能做出这么清晰明了又漂亮的表了,不是天才又是什么?
姜爱华好笑:“怎么又说这个了?”他都第几次提起这个话题了,她不能继续读书,感觉他比姜成才还难过的样子。
骆川深深地看着她,忍不住上前把她拥进了怀里:“如果你想去,家里我帮你看着,我供你读书。”
姜爱华心下感动,伸手回抱着他,叹息道:“傻瓜,我想要的东西都已经差不多得到了,读不读书于我而言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如果她真的想读书,或许要等到她的孩子也大学毕业了,她也退休了,到时她或许兴致来了会报一个老年大学陶冶一下情操吧,但此时是真的没这个必要了。
晚上她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睁着眼睛呆,回想起自己重生三年多,其实也算是把上辈子的遗憾都弥补完了吧?
月华找回来了,现在长成了一个健康白胖的宝宝;丽华早恋的名头洗刷掉了,现在正在重点中学读高中,以她现在的成绩,两年后再不济也能考个大专吧,到时再问问她有没有想从事的职业,她好早点为她铺路做打算;而一直压在她心底最担心的姜成才会轻生的事,似乎也随
着罗家珍的离开而消弭于无形之中,姜成才现在已经没有了轻生的必要。
姜爱华此刻静下心来盘点才现她努力了三年多,总算把上辈子的遗憾全都弥补过来了,现在全家人总算能齐心协力地跟着她走向一个光明的前景。
她几乎是无法控制地滴下泪来,这一千多个日子里,她太累太累了,一个人撑着全家,生怕一个不小心就重蹈了上辈子的覆辙,她的精神一直都绷得紧紧的,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刺猬,不惜得罪人,落下一个泼辣好强的名声。
她摸着自己粗糙的双手,感觉脑子里的那根筋一下就松弛下来了,从明天起,她终于可以放下执念,专注自己的人生了。
第二天她是被骆川焦急的声音唤醒了,他的手不停地拍着她的脸,拍得她很痛,她皱着眉努力睁开眼睛,却现眼皮好像有千斤重,努力睁开的一缝就看见了骆川满是焦急的脸:“爱华,你怎么样?快醒醒……”
姜爱华睁开了一线的眼睛又闭上了,骆川的声音也越来越远。
突然感觉一阵天晕地转,自己的身体似乎上升到空中,她头痛欲裂,忍不住呻吟了一声,却感觉自己陷入到更深的深渊中看不清楚方向,感觉身体一直跌一直跌,她终于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鼻间满是消毒水的味道,耳边传来低低的哭泣声,是月华的声音。
然后是姜丽华的劝告:“大姐病了,你别哭得太大声,会吵醒她的。”
月华声音里满是委屈:“大姐怎么还不醒?我都等好久了……”
姜爱华的头就朝月华的方向偏了一下,睁开眼睛,开口道:“你们怎么来了?”她以为她说出来的是昔日那清脆甜美的声音,没想到一张口竟然沙哑得仿佛是七旬老妪,吓了她老大一跳,她竟然病得这么严重了吗?
姜丽华跟月华大喜,立刻扑了上来:“大姐,你醒了?!”
一旁站着的骆川跟姜成才也立刻过来了,关心又紧张地看着她。
姜爱华动了一下,就觉得头痛欲裂,她嘶了一声:“我怎么到医院来了?”
骆川道:“你高烧了,我把你送医院来了,还通知了你爸跟妹妹他们,他们也过来了……”
骆川很自责,他一大早就出去了,忙了一圈回店里才现姜爱华没来,家里打电话没人接,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状况,如果姜爱华另有安排的话她会提前跟他说的。
他急急忙忙地赶回家里,现家里的门还是他出去时随便关上的样子,更急了,匆匆忙忙跑上二楼姜爱华的房间,这才现她高烧昏迷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烧的。
明明前一天一点事也没有的,说病就病了,而且还病得这么严重,他吓到了,怕自己照顾不好她,连忙通知了姜成才。
姜成才听到姜爱华高烧昏迷,吓得喂鸡的盆都摔成了几瓣,立刻就带着两个女儿坐车到县城来了。
姜丽华吓得浑身冷汗,在她心里大姐几乎是无所不能的,任何难事在她面前都能迎刃而解,以前就是生病她也能撑着身体干活做事一下不落,没想到这次竟然病得这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