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美娜被噎得一口气没喘上来,脸红脖子粗地拿手指着沈云舒,“你你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下文来。
要是搁往常有张明达在,在陈美娜说不上来的时候就会过来拉住她,说着干嘛跟她一个小丫头片子一般见识,然后把陈美娜给拽进屋,陈美娜在房间里摔两下东西,再骂两句,这场架就算结束。
但今天张明达没在,没人给她搭台阶,陈美娜面子上下不来,她把自行车一扔,走过来想薅头干架。
冯远山攥住沈云舒的手腕,将她拽到身后,他跟一座山一样将沈云舒护住,任谁过来都动不了她一下。
陈美娜一看形势不利,还没挨到冯远山的边,就一屁股坐到地上,拍着大腿嚎起来,“打人了,快来人啊,叫警察啊,我要报案,要打死人了!”
冯远山冷眼旁观,不紧不慢道,“叫警察来正好,省得我再多跑一趟派出所,报案昨晚门锁被撬的事情。”
他话刚说完,陈美娜就止住了嚎,拍拍屁股站起来,扭头扶起自行车,跟没事儿人一样开门进了屋。
陈美娜和张明达是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一样的欺软怕硬,也最会见风使舵,变脸装赖的本事没谁能比得过,一见占不到什么便宜,立马就收手。
很多时候,沈云舒能不搭理他们就不搭理,不然一天到晚就光吵架玩儿了,但是真要动真格吵起来了,她也不会输,今天有他在,她不想和陈美娜没完没了地扯皮,战斗力比平时还要更强一些。
冯远山回过身看她,黑沉的眸子里透出些玩味,她这样鲜活灵动的样子他还是第一次见,说到他是她男人也是张口就来的自然,不像单独面对他时,处处都添着小心。
沈云舒却从他的目光里读出了别的意思,她知道她刚才的样子很难看,用词粗俗不堪,话捡着最难听的说,凶起来大概还面目狰狞,要多登不上台面就有多登不上台面。
她偏眼别开他的视线,僵挺的背里绷着不肯让他看低的倔强,“吵架就是这样,不凶吵不赢。”
冯远山看她一眼,收好卷尺,又从本子上撕下记着数字的纸,一贯沉默的侧脸让人根本探不出他在想什么。
空气里压着安静,沈云舒心里慢慢涌上来些别扭的难受,她其实也不知道她在期待着他说些什么,又或者就干脆什么都不说。
反正她的生活的环境就是这样的,跟他肯定没法比,她必须要凶一些,强势一些,才能不被欺负,也能护下小知言,就算真要和陈美娜撸袖子薅头干起仗来,她也不怕她。
其实,让他看到她这样一面,也未必不是一件坏事,他要是现在想反悔也还来得及,就算不反悔,结婚后再看到她和别人这样对骂,也不会失望到哪儿去,她本来也不是多温柔贤惠的性子,他要是想找那样的媳妇儿还是趁早换别人。
沈云舒攥紧自己的手,扭头要回屋。
他低沉的嗓音在她耳侧响起,“凶有凶的好看。”
沈云舒脚步一滞。
冯远山漫不经心地叠着手里的纸,“笑起来更好看。”
沈云舒仰头看他,他面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冷冰冰的,却好像又没那么难靠近。
冯远山垂眸对上她的视线,默了片刻,又道,“我自己的媳妇儿,怎么样都好看。”
第12章我没打算结婚后独守空房
沈云舒被他的目光钉在原地,眼中似掉落了颗细小的石子,有轻微的晃动。
她眨了下眼,轻轻地“哦”一声,唇动了动,又抿起,转身快步朝屋里走去,脚下压着些难以察觉到的慌乱,她自己都不知道。
冯远山面上如常,他将纸揣进大衣兜里,拿起叠放在一边的门帘重新挂到门上,也迈步进了屋,沈云舒背对着他,忙着收拾桌子上喝过的茶杯,冯远山走到水缸旁,掀开盖子看了看里面只剩半缸的水,提起水缸旁两个干净的水桶又出了屋。
沈云舒听到院门打开又关上的响动,假装忙个不停的手才慢下来,她回头看了眼水缸,有些怔忪。
他和周时礼是完全不同的人,周时礼是那种她开口让他帮忙做的事情,他会全部都做得很好,做完了还会跟她来讨些好听的话,但有好些事,她要是不提,周时礼很少主动去做什么。
他不一样,她对他的了解虽然不多,短短几次的相处,她现他话是很少,做得却很多。
沈云舒无意识地摩挲着有些凉的杯面,迷茫的眼底慢慢坚定了些什么。
不大的小镇子几乎没什么秘密,无论大事小事,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从镇西头传到镇东头。
下午沈云舒去学校接小知言,和小知言要好的那些小朋友家长围着她纷纷道起了喜,她脸上虽热,也都大方应下,回说等婚礼日子定下了,再请大家喝喜酒吃喜糖。
家长们原也只是道听途说,现在在她这里得到了最终确认,议论的声音更大了些。
对于冯远山,见过他的没见过他的,都听说过他的名字,知道他是老顾家那个城里的外孙,小时候在镇上待过一段时间,也知道河东头那个新建的厂子是他承包的,据说是做什么动机之类的,厂子要是能开成,能解决不少下岗职工再就业的问题,就连镇政府和县里都很重视。
之前镇上惦记让他做女婿的人家可不少,没想到最后竟然跟沈云舒成了,所以说姻缘这种事儿还真说不准,月老打一个盹儿,就把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两个人牵在了一起。
小知言一出教室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小姑,他背着小书包张开小胳膊奔了过来,沈云舒一把将他抱住,先摸了摸他的手凉不凉。
他们教室里的炉子有的时候烧得不旺,小知言下半年蹿了不少个头,现在坐到了教室靠后的位置,离炉子很远,她怕他会冻到,新做的棉裤棉袄又给他添了层棉花,可还是担心不够暖和。
小知言蹭在沈云舒怀里撒娇,“小姑,我一点儿都不冷,我的手都成了小火炉,小朋友们都争着来摸我的手。”
确实成了小火炉,肉乎乎的小巴掌哪儿哪儿都是暖和的,沈云舒又摸了摸他的脖子,这才放心下来。
有位老太太笑着对沈知言道,“可不得成了小火炉,你那棉裤棉袄你小姑给你用的可都是新棉花,奶奶我这辈子都还没穿过那么暄乎暖和的棉袄,你小姑心疼你心疼得紧着呢。”
这老太太前几天去沈云舒家里串门,正好看到沈云舒在给小知言做棉袄,老太太一看那从里到外
都翻着的新棉花,当时就惊了下。
小孩子个头长得快,衣服基本上都是今年做的明年就穿不得了,而且一到冬天还容易尿裤子,再好的衣服穿到他们身上也穿不出什么好来。
除非是过年穿的新衣服,不然一般人家都舍不得用新棉花给家里小孩儿做平时穿的棉服,最多也就是拿拆下来的旧棉花再铺一层薄薄的新棉花,哪像沈云舒直接用上了两层厚实的新棉花,她对她这个小侄子可真是十成十的用心。
小知言昂着小脑袋,骄傲地回老太太的话,“小姑对我最好。”
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出来打趣,“你小姑现在是对你最好,可等你小姑结了婚,有了自己的小孩儿,你的弟弟妹妹就要分走你小姑对你的好了,那个时候你可别哭鼻子。”
空气里有一刹的冻结,老太太使劲剜那人一眼,不会说话就别说,那人还不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他就是说了个事实而已,沈云舒的脸有些冷下来,碍于对方手里还牵着一个小姑娘,也没多说什么,她低头看小知言,他的心思本来就重,怕是又要胡思乱想些什么。
小知言看着男人,对他的话很是不解,“小姑有了宝宝,我就当了哥哥,哥哥要对弟弟妹妹好,弟弟妹妹也会对好,他们不是分走了小姑对我的好,是小姑又带来了一个对我好的人,我怎么会哭鼻子呢,我在梦里都会笑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