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茂明联系她做什么?
明明是个怯懦的胆小鬼,只敢躲在后面,不敢面对她和母亲。
像是看出季舒楹心中所想,季琬芙紧接着道:“他……他生病了,医生说是常年喝酒导致的,肝癌晚期,这一年来他过得很不好,压力很大,公司那边一直不顺利,他酗酒很多……眼下,已经没有两个月的活头了……”
说着说着,季琬芙再也忍不住,掩面哭了起来。
一开始,她以为等父亲离婚,跟母亲结婚,一切都能好起来,万万没想到,离婚才是这个家破碎、以至走向败灭的开始。
什么都没有了,所剩无几,偏偏季茂明也一直振作不起来,反而酗酒酗得愈发凶狠,等发现的时候,已经从肝硬化转化到肝癌。
这一年来,季琬芙一直偷偷在不知名的角落,偷窥着这位“姐姐”的幸福,怅然若失。
听完季琬芙说的,季舒楹脑袋‘嗡’了一下,空白之后,是五味杂陈,心情复杂。
“爸爸、爸爸说,对不起你们母两,尤其是你,所以希望能死前再见你一面……”
季琬芙一边哭,一边抽抽噎噎地道。
季舒楹顺手递了纸过去,有些沉默,没有表态。
等季琬芙的情绪平静下来,季舒楹开口时,已经恢复了一贯的镇定,“有什么事,你让他电话联系我吧,但见他一面,不可能的。”
她不想再见到他,也不想跟他再有任何的牵扯。
给季琬芙留了串电话号码,季舒楹起身离开了。
没想到,当天晚上,她就接到了季茂明的电话。
季舒楹看着陌生的号码,点了接听。
电话那头,季茂明显然没想到她接的这么快,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一年多没怎么联系的女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艰涩开口:
“听说你生了个女儿,很可爱……我……我可能时间不多了,能让我见外孙女一面吗?”
季茂明的语气有些卑微,是季舒楹从来没听过的口吻,还带了一丝恳求。
他怕季舒楹拒绝见面,于是想着先从外孙女这个借口起头。
季舒楹断然拒绝了,“不行。”
季茂明沉默了,退而求其次道:“那……你的婚礼,我能出席吗?我,我毕竟是你父亲,这么重要的事,婚礼上……不能没有我。”
万万没想到季茂明会是这个要求,季舒楹听着,有点想笑,她恍然想起,季茂明想让私生女搬进季家的那一天,有没有想过他是她的父亲呢?
“不可以。”
季舒楹拒绝得利落。
“……我毕竟是你父亲。”季茂明没想到,女儿会心狠至此,咬了咬牙,带了点歇斯底里道:“而且我都要死了!你想要我死不瞑目吗?我的要求很过分吗?我既没有拖累你,也没有要求你来医院看我,仅仅是见一面,出席婚礼而已,就当是完成我的遗愿,你都不愿意!过去二十多年,我就养了你这个白眼狼!”
季舒楹闭上眼睛,与季茂明的情绪激动不同,她异常沉冷道:“早在两年前,你就不是我父亲了,我们父女缘分早已尽了。”
大约是知道没什么转圜的余地,又或许是觉得季舒楹太过冷血,被拒绝的难堪让电话那头季茂明的呼吸异常沉重,几秒后,他突兀地挂断了电话。
季舒楹虽然拒绝得干净利落,但心里仍徘徊着这件事,钟女士最近刚逢第二春,跟身边一位很久没联系的高中同学走得很近,关系密切,季舒楹不想用这件糟心事去打扰母亲,只简单地转告了一下季茂明肝癌晚期的事。
婚礼前的半个月,晚上,季舒楹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干脆将这件事跟裴远之说了。
“我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听说他得癌症了,就最后两个月了,但我不愿意让他见我女儿,也不愿意他出席婚礼。”
季舒楹埋在丈夫的怀里,呢喃道,语气有些茫然失措。
裴远之抚摸了下怀中人的头,“你跟妈说这件事了吗?”
这里的‘妈’,自然是指的钟女士。
“我说了。”季舒楹道:“妈妈也猜到了,她跟我说,让我按自己的心意来,如果原谅他了,就让他来,如果没有原谅,那就拒绝。”
“那你原谅了吗?”裴远之道。
“谈不上原谅不原谅的。”季舒楹眼神有些茫然,“……不恨他,但也不爱他了。”
没有恨,也就没有爱,没那么在意了。
季茂明对现在的她来说,是熟悉的陌生人。
她现在事业顺利,女儿出生,爱的人,在乎的人,都在身边,其他过往的那些事物,不值得她在意了,流过的泪,有过的伤疤,都随风飘散。
“有没有看到过一句话?很适合你父亲的状态。”裴远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