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体目前聚集在这儿,也没什么转移阵地的可能。如果他们向其他城市扩张,她会死。可如果就这样按兵不动,她要被留在这儿硬生生耗一辈子。
“嗯。”
风确实很大,她的长发被吹起,连带着声音也变得遥远、模糊:“总要有人留下的,我生在这儿,注定是要守着这里的。”
沈逸张了张口,说不出任何话来。
某个层面上,他感受到了共鸣,却又不免觉得悲哀。
人总是会受环境影响的。
所有人都在跟他们强调,要为人类利益献身,死在这里,是一种无上殊荣。
这样的教育,一遍,两遍,洗脑似的要求他们付出一切。直至彻底扎根,再不会动摇半分,真正成为他们每个人的一部分。
不止是他们,而是这几座城市里几乎每一个工作者……
“可我们,都被扔下了啊。”
夜幕下,她的脸又被吹起的头发挡住大半,沈逸看不太清她的神情。只能感觉出语气坚定:“上面不增派人手,一定有上面的说法。我们总要顾全大局,等待安排,听从命令。”
是的。
这是支撑她,支撑他们的信仰。
沉默许久。
可能是难得有个说这些话的机会,倪景悦又笑了下,竟然主动对他道:“不过,我们的理念其实还是有些差别的。”
“嗯?”
“上次在实验室,我为了动摇你内心特意安排一些人去送死,你好像生气了。”
沈逸没想到她会主动戳破,回忆了下那么多人躺在病床痛苦扭曲的场景,一阵恶寒。眉头狠狠皱了皱:“那确实很过分,感觉你根本没拿那些人性命当回事。”
她垂眸:“为了大体,我可以毫不犹豫牺牲部分。必要时,甚至包括自己。”
确实是冲突的。
沈逸已经被这句话逼着牺牲了太多太多……
“好了,这里风吹着挺冷的。”倪景悦瑟缩一下,“给您准备了房间,去休息吧。”
沈逸接过钥匙,思绪很难不被拉回第一次逃跑时的场景,方才那点喜悦瞬间被一头浇了下去。
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思绪,告别倪景悦,自己一个人走回房间。
重重关上房门那刻,他其实是略微松了一口气的。
可当视线突然投向前方,整个人又控制不住颤栗起来。
关门前,他忘了开灯。
实在是太黑了……没有一点光……简直和那几个星期一模一样。
刹那,脖颈好像被狠狠扼住,巨大窒息感袭来,空气似乎都传来一股腐烂味。
他双膝一软,无可抑制跪在地上。
灯……这里是有灯的,灯在哪?
沈逸疯了似的顺着墙到处摸索,眼泪根本不受控制往外掉,想要尖叫,却又感觉喉咙充斥着血腥味。
他忘了,或者是压根没注意到。此刻他是跪坐在地上的,再怎么摸索也碰不到开关。
救命,救命啊啊啊啊啊啊!!!
救救他,救救他!
他错了,他真的知道错了!!!
沈逸理智寸寸崩断,几乎不是在摸索,而是在用力拍打着墙壁。
他甚至感觉,自己要就这么死在这儿了。
然而就在此时,耳边划过微弱电流声。
沈逸不等他开口,崩溃道:“小俞,小俞,你在不在,你在听吗?”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别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儿,求你,求你!你要我做什么都行,别,别抛下我!”
“哥?”
洛奕俞声音传来,安抚他即将碎裂的理智:“你怎么了,慢慢说。”
“好黑,这儿好黑……你罚我,别不要我,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求你,放我出去,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犯贱。你上我吧,我再也不会了,我再也不敢了……原谅我,原谅我!”
几乎是毫无逻辑的话,捡着几个词来回乱嚼。
洛奕俞声音传过来,透着不容抗拒的威严:“沈逸,冷静。”
他便真的一点点安静下来,只留小声呜咽。
洛奕俞一点点引导着他:“为什么会黑?你在某个小房间,且那里只有你一个人,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