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应声,她们看过来的眼神,是嫌弃,是难以置信。
好像贺兰端起来的不是一碗粥,而是一碗翔。
贺兰无言,她可管不了那些,也没那些讲究,自顾自小口小口喝起来。
碗是糙了些,粥的颜色也不大好看,可老话怎么说的,不干不净,吃了没病,眼下这种境况,有的吃就不错了。
真要踏上流放路,以后怕是连这样的米粥都没得喝。
贺兰舔舔沾到唇上的米油,该说不说,这粥还是挺稠的,要是有点小咸菜就更完美了。
三夫人从前喝的是燕窝羹,用的是玉瓷碗,这样的粗鄙之物她哪能放进眼中,便是喂猫喂狗,都不用这样的饭食。
可这新进门的侄媳妇,竟喝的津津有味,虽说是个傻子,但好歹是出身伯府,怎么竟这样粗鄙,三夫人眼中带着嫌弃,只觉作呕。
四夫人亦如是,用帕子掩住口鼻,往旁侧挪了些步子。
贺兰自然注意到了她们的动作和表情,可她并不在意,吃到肚子里的才是自己的,现实会给她们狠狠上一课的。
流放是治疗公主病最简单有效的办法。
贾晚音倒是对贺兰刮目相看,替嫁的事,是她对不住这个儿媳妇。
虽说她事先并不知情,也是被承恩伯府打了个措手不及,但想到儿子的状况,她顾不得那些,只能孤注一掷,将错就错。
本以为她心智有碍,会闹出些事来,却没想到,她倒比那两个妯娌还要稳当。
四夫人注意到大嫂的欣赏之意,秀眉轻蹙,斜眼睨着贺兰,上下打量。
“大嫂,我看侄媳妇倒不像个痴傻的,这冲喜冲喜,怕是没冲我们阳儿,反倒全冲侄媳妇身上了。”
贾晚音闻言,眼神一凝。
儿媳妇眼神清明,言语行为也确实同常人无异。
要知道,承恩伯嫡女自幼心智有损,举京皆知。
更有人曾亲眼见过,她连用膳都要旁人协助才能入口,人多声杂之处更是去不得,否则便会恐慌不已,连连惊叫。
自昨日家变,她心上就压了一块巨石,一时就忘了这些。
听方才四弟妹所言,可不正是如此!
难道竟是这个贺兰,夺了儿子的福祉安康!
一时间,贾晚音看向贺兰的眼神,染上了浓浓的恨意。
贺兰喝尽最后一口粥,舔舔唇,意犹未尽,甫一抬眼,就见婆母对着她怒目圆瞪。
贺兰:“。。。。。。”
难道国公府里的规矩,是她们不吃,别人也不能吃?
“好吃吗?”
一道苍老的声音,自贺兰的背后响起。
贺兰后背一紧,回头一看,是慕老夫人,下意识点点头。
老人家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给奶奶也来一碗。”慕老夫人朝贺兰伸手。
三夫人连忙上前阻止,“母亲!如此粗陋之物,怎能入口?”
贺兰闻言,动作一顿,一时也不知该不该拿,见慕老夫人眼神鼓励,这才端起一碗,稳稳放在老人家手心。
老夫人摆手推开三夫人:
“去去去!我饿了,你想让我饿肚子不成?这个不能吃,那什么能吃?你有能吃的?我要吃肉羹!你去给我做肉羹!”
三夫人被怼得哑口无言,老太太虽然一向不管事,整日随心所欲的,却是个顶厉害也难伺候的主。
被怼了一顿,三夫人眼下跟个鹌鹑似的,头也不敢抬。
贾晚音却是听懂了,默默起身上前,端起粥碗,眼一闭心一横,一口干了大半碗。
倒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下咽。
“都看什么?等着我亲自端给你们吗?”
贾晚音发了话,一众人就是再不情愿,也都过来领走了自己的那一份。
一个个的,喝个粥喝得面容扭曲,贺兰心里发笑,也算是长见识了。
她也看出来了,慕家这一众女眷,别管心思正不正,她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怕婆母,而婆母虽然是当下慕家主事人,但她是听慕老夫人话的。
也就是说,慕老夫人,才是慕家真正的掌权人。
她刚刚判断错误,慕老夫人可不痴呆,老人家有大胸襟,大境界,大智慧。
试问哪个老人家,在经历皇帝陛下降罪、抄家、下狱,这一系列雷霆动作后,还能稳如泰山,面不改色呢?
世子尚在昏迷,婆母虽然沉稳,但对儿子的担心是显而易见的,反观慕老夫人,至少贺兰是没有看出来有一丝忧心,稳得一批。
难道国公府的这场祸事,慕老夫人早有预料?亦或是,留有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