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子说什么报答。”驿卒:“这钱算是岳仔借你们的,让他知道他这书念得不容易,情分得记着,这钱以后也得还你们。咱们虽是亲的兄弟姐妹,你们也是岳仔他亲叔亲姑,但亲兄弟就得明算账!”
一通商量下,各家赶紧地回屋拿钱。
他二弟找了一份杀鸡的工作,每杀一只鸡,工钱十文,每天都能有数百钱的收入。
他三妹去给大户人家做女使,签了三年契,每月得工钱一斛米,闲暇时还会绣荷包纳鞋底拿到集市上换点小钱。
他四妹去为人家纺织,按产量结算,纺少了,每日就是数十钱,纺多了,能有数百钱。
再底下还有三个弟弟,去给官府做工匠,每年也能往自己小家里拿个五十贯钱回去。
六家人都将私房钱拿了出来,凑了凑,竟是凑了三十多两银子出来——小部分散碎银子,绝大部分都是铜钱。大伙儿用洗干净的粽子叶包好,假装成粽子塞包裹底层,免得被人偷了去。
这家老二迟疑地说:“三十多两银子在汴京应该够用了吧?”
这可是三十两银子啊!
其他人连声道:“够了够了!肯定够了!”
门外突然传来中气十足的一声:“不够!”
众人扭头一看,惊道:“村长,你怎么来了!”
村长气势汹汹进来,丢下一个钱袋子:“真是的,岳仔被陆九思收为徒弟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不和村里说!多少人想拜到九郎君门下都不行,只能旁听他讲学呢!岳仔出息了,就是咱们这个村子出息了!这钱也算是村子借你们的,里面也有一二十两散碎银子,让岳仔拿去用!”
驿卒自是欣喜感谢不提。
这件事传出去后,商州本地人,不论是学子还是名门,如今都在捶胸顿足,懊恼不已。
当初他们听到那首咏梅词的时候,怎么不努力努力,去驿站见一见那陆九郎呢?
当时多好的雪中送炭的机会啊,硬生生被他们错过了!
要是当初努力一把,脑子转得快一些,那现在拜入陆九思门下的,岂不就是他们了吗!
现在还来得及吗!
再一打听,来不及了,陆九思和他的学生们已经离开商州去汴京了。
*
省试即将开始,各路学子纷纷入京。
梁章收拾好行李,又找陆宇借了一大笔钱,让爹娘将一家破破烂烂的房子修缮一番,又给全家人都置办了一身好衣裳,再叮嘱家里不必要那么快给小弟相看人家,若他此次能高中,小弟可做的选择便更多了。
一切安排妥当,这才往汴京去。
……
“哈哈哈!贼子休走!”
赵公麟兴奋大喊,挥着刀追上了一个匪徒,将他砍翻在地。
周围都是此次上京带的健奴与护卫。
他们路上碰到了抢劫的匪徒,对方不是他身边这些好手的对手,三下五除二便被围剿了。护卫们还特意留了几个匪徒给自家郎君玩儿。
赵公麟手起刀落,割了匪徒首级后,将染血的皮手套脱下来随意丢弃在地上,道:“现在清点一下伤员,看看有没有受伤重了不能走的?有就抬去下一个城镇,自己留在那儿,没有的话就继续去汴京!”
赵公麟直勾勾看着汴京方向。
九思!我来啦!
……
九思!我来了!
应劭之装好自己的书箱,背好自己的包袱,翻身上马。
“益之!我们走!”
……
不久后,陆安一行人也到了汴京,到了大薪这个明面上歌舞升平的朝代的都城。
都说大宋以一国之力供一京之地,这才使得汴京极其繁华,如今看来,大薪也不逞多让。
鳞次栉比的店铺,人来人往的街道,小贩靠在墙边高声叫卖,百姓与商人对着货物讨价还价,贵族前呼后拥地去城外踏青,平民摸着兜里的钱也不吝于买些东西回家享用,饭铺与茶肆比比皆是。
朱延年失声惊呼:“原来这就是汴京!”
确实比他们房州好上一万倍。
众人左看右看,寻找旅店,当他们穿梭了层层街道和人群,找到一个旅店落脚时,都快瘫倒椅子上了。
对汴京的印象也从“繁华”变成了“挤”。
这一路走得并不快,到处都是人,数以万计的地摊,数十万计的商贩,数百万计的商品,小摊贩还会随声唱卖,便弄得汴京街头十分之喧闹了。
陆容坐在条凳上,先给陆安倒了一杯茶水,然后才给自己倒,解决了口渴问题后才发出一声感慨:“一年多未回来,汴京还是这么拥挤。”
汴京的酒楼旅店也很贵,他们都不是好奢靡的人,便找了一家便宜一些的旅店居住。旅店便宜到大堂的四壁空空荡荡,没有什么装饰物,一楼摆放了四五张方桌,每一个桌子配了四张条凳。
二楼的房间倒是不少,大伙儿两三个人住一间,完全足够分配。
朱延年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下去胸膛暖热,舒服得他眯起了眼睛:“还好有陆家几位兄台在,说不必要早早去汴京,不然完全无法温读功课。的确如此,我在大堂中都能听到外头的唱卖,实在吵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