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翊坤宫的宫灯次第亮起,葳蕤身着一袭月白寝衣,亲自将最后一盅燕窝粥搁在紫檀木桌上。
氤氲热气中,她望着铜镜里精心描绘的远山眉,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脚步声由远及近,皇帝一身玄色常服踏入殿内,衣摆还带着雨丝的凉意。
葳蕤莲步轻移,正要行礼,却被他抬手止住。
皇帝径直走到主位坐下,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叩击着鎏金龙纹扶手,殿内空气仿佛都随着这节奏凝固。
“爱妃今日在承乾宫的一番陈词,倒让朕想起你初入宫时,在御花园折枝簪花的模样。”
皇帝忽然开口,声音漫不经心。
“那时你说,花儿攀附高枝才能开得长久。如今看来,你倒是把这话悟透了。”
葳蕤捧着汤盅的手剧烈颤抖,滚烫的汤汁顺着碗沿溢出,在绣着并蒂莲的帕子上晕开深色痕迹。
她强压下喉间的慌乱,柔声道:
“皇上说笑了,臣妾只盼着能为皇上分忧。折花一事,太过久远,臣妾已经记不真切了。”
“分忧?”
皇帝突然轻笑,笑声里却听不出半分温度。
他猛地抬手,案上的玉碗被扫落在地,瓷片飞溅的脆响惊得她浑身一颤。
“朕问你,工部的伪造文书、宫人联名画押的证词,还有那突然‘现身’的龙脑香,究竟是巧合,还是有人蓄意为之?”
殿内死寂如坟。葳蕤扑通一声跪倒,额头贴在冰凉的青砖上:
“皇上明察!这事难道不是容答应咎由自取吗?事情都已经查明,尘埃落定,皇上还提它做什么?”
“爱妃,朕……不是傻子。”
葳蕤深吸一口气,动作流畅的跪在地上。
“臣妾只是不忍见皇上被奸人蒙蔽!”
“你当然不忍。”
皇帝起身逼近,龙袍下摆扫过她颤抖的肩头。
“寒香见再得宠,也威胁不到你这翊坤宫主位。可你偏偏要把水搅浑——让寒部担上谋逆的嫌疑,让皇后失了协理六宫的威严,顺带还能敲打那些蠢蠢欲动的妃嫔。”
他俯身捏住她下巴,迫使她仰起头。
“好一出一石三鸟之计,爱妃的手段,当真是青出于蓝。”
葳蕤的妆容在冷汗中晕染,眼中闪过恐惧与不甘。
皇帝却松开手,踱步至窗前,望着雨幕轻声道:
“不过朕能让你入主翊坤宫,自然也能让它成为你的冷宫。”
他转过身,目光如鹰隼般锐利。
“记住,这后宫的戏,编剧只能是朕。朕今日前来,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朕也知道那容答应不无辜,只是她棋差一招,活该有此下场。夜深了,爱妃好好歇息吧!”
殿门重重阖上,葳蕤瘫坐在冰凉的地砖上,望着满桌佳肴渐渐凉透。
窗外雨又下了起来,打在琉璃瓦上,混着她急促的心跳声,惊起檐下栖息的寒鸦。
“娘娘!”
紫月从屏风后转出,慌忙要扶,却被她一把推开。
葳蕤望着铜镜里自己凌乱的妆容,突然笑出声来,笑声中带着几分癫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