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中郎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早探过底儿了,这伊敏国一直与我们不互通,突然说来朝贺,我们怎么可能不警惕。”
“据说某位皇族的小儿子流落长安,他们来寻了。”
阳春三月,万物复苏,菜肆送来了芹菜、荠菜和蚕豆,食肆众人拿个小胡床往门口一坐,一边择菜一边晒太阳。
段知微预备做个外皮酥脆,内里绵软的蚕豆饼,用山药掺着面粉做面皮,里头放些嫩绿的蚕豆,再用茴香调味,上锅小火煎,这样蚕豆清甜的豆香会最大程度的散发出来。
别忘
了再焖上一锅油润咸香的菜饭。
春笋切掉老根、荠菜掐头去尾,段知微想了想,去梁间解下一块咸肉。用刀刮去外层的霜花,里头红白相间的咸肉看上去十分诱人。
热锅冷油,将咸肉切块倒下去,随着热油的“滋滋声”,肉上白色脂肪化作晶亮油脂,瘦肉边上染上金色焦边。
煎肉的油也不要扔,用来炒荠菜,把鲜嫩水灵的菜炒得油汪汪的,再跟米饭一起进锅里焖。
当米饭饱吸了蔬菜的鲜甜和咸肉咸香时,一锅美味的菜饭就做好了。
袁慎己往家赶里,已是春日黄昏,西斜的日头将长安坊巷染一层琥珀色的光华。
坊间的灯笼依次给挂上,妇人喊在外撒欢的孩童回家,檐角的燕子窝里,归巢的老燕给雏鸟喂食,雏鸟冒出毛茸茸脑袋嗷嗷待哺。
春风吹在袁慎己脸上,让他觉得微微发痒。
一切都那样美好。
他刚走近食肆,便听到里头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几人坐着听段大娘在讲故事,各个都笑弯了腰。
见到他回来,段知微赶忙道:“可算回来了,就等你开饭了。”
她直接捧着锅放到食案上,锅盖一掀开,浓郁的香气裹挟着白色蒸汽一道扑面而来,米饭被油脂染成淡淡的琥珀色,碧绿的蔬菜与深红的咸肉夹杂其间,看上去就十分有食欲。
段知微拿了饭勺给每个人盛上一大碗。
袁慎己吃上一口,只觉时蔬的鲜美,咸肉的油脂香与今年新米的回甘十分搭配,各色滋味冲击着味蕾,仿佛拥抱了一整个明媚的春日。
他中午在大明宫吃过饭,尚食局端出了各色山珍海味,可袁慎己觉得,都不如在这方小小的食肆里头的、段知微端出的这碗菜饭。
吃完饭,众人开始叽叽喳喳问袁慎己,圣人的宫中为千秋节预备了什么节目?
袁慎己耐心讲,圣人会在花萼楼宴请群臣,届时会有绳技表演,掖庭美人从高空绳索两端蹑足而上,从底下看如同裙摆飘飘的飞仙。
驯兽苑则有舞马表演,一百匹白马身佩珠玉金银,年轻的乐工会在马间击鼓奏乐。
他讲得详细,大家都屏息听着,说到“东瀛献了位自竹子间而生的美人”时,段知微喝水差点呛着。
而后她接过话头,给大家讲起了《竹取物语》的故事。
一位老翁自竹子间发现一位拇指大小的女婴儿,便把她带回了家,取名辉月姬。
这故事十分有趣,当讲到月宫的使者来人间接公主回月亮中去时,小狼问一句:“嫦娥啊?”
段知微去薅他圆滚滚的脑袋:“不错不错有进步,嫦娥都知道了。”
他现在说话还有些期期艾艾:“娘子。。。。。。我的脑袋。。。。。。”
蒲桃还嚷着问辉月姬上了月宫以后的故事,被段大娘赶回去睡觉:“都什么时辰了,不管什么故事,明儿再听!”
段知微跟袁慎己回到房间,他脸色还是有些凝重,段知微只好安抚道:“行了我的好都尉,你还觉得有哪儿不对劲,明儿自己去金吾卫请个一天假,把事情探查一遍,好让你自己放心。”
袁慎己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他想起突厥无端送来的那些风灯,应当还在珍宝阁中藏着。
段知微叹气:“哎,可惜我是无缘见到圣人的珍宝阁是何样子了。”
袁慎己想了一回:“不如你随我去?”
“别了,大明宫哪里是我想进就能进的?”
两人说着闲话,很快熄了灯睡着了。
深夜,鸿胪寺。
突厥使团的房中,传来一个清亮好听的女声:“都准备好了吗?”
一个平平无奇的郎君跪在她面前:“回禀主君,一切都准备好了,只待千秋夜宴当日到来,将这繁华长安吞没成一片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