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自己亲儿子这么听话,龙宇却半点意外都没有,反而抬手向兰舒示意了一下。
兰舒毫不客气地拉开椅子坐下,龙乾一走,整个办公室的气氛急转直下,冷得险些变成冰窖。
把整件事大大方方捅出来的明雪时似乎不在这里,这人平常动不动就嚷嚷着要离婚,真到了事上,却把老公往外面一推,自己扭头找地方藏了起来。
兰舒淡淡地瞟了一眼旁边的卧室,半晌收回视线看向龙宇。
龙宇见他不开口,索性开门见山道:“当年的事没有及时告诉你,是我们的错。”
能让龙宇这样的人主动松口,可以说是实属不易了。
“身为父母,这么多年来,是我们做得不对——”
“你现在说这些有意义吗?”兰舒冷冷地打断道,“当年到底怎么回事?”
龙宇沉默了三秒:“……当时手术成功后,他又昏迷了三个月,他苏醒的时机刚好是你代表格里斯参加奥赛的那段时间。”
“他们很快发现,他因为术前创伤程度太深,苏醒后哪怕失去了记忆,创伤后的应激反应还是让他出现了精神上的异常……比如梦魇、失眠还有一系列的偏执与焦虑。”
“但上面经过开会后一致认为,就算把事情告诉你,也对他的康复没有太大效果,况且你也不愿意让他再认识你。”
“所以与其扰乱你的心绪,不如什么都不说。”
事实和兰舒猜的没有太大出入。
可当真听到这些事被做实,兰舒还是心口疼得一口气险些没上来,当即从桌子上抽出了一根烟。
那应该是明雪时留下的烟,很细,味道十分寡淡,一看就无比昂贵。
兰舒点上烟抽了一口,烟雾缭绕在他的脸侧,半晌冷冷道:“还有什么瞒我的,今天一并说清。”
龙宇沉默了三秒,居然当真坦白道:“他手术的时候——”
兰舒闻言呼吸一滞,没等他说完便蹙眉打断道:“他当时手术出岔子了!?”
“不。”龙宇沉默了半晌,也给自己点了根烟,“那场手术很成功,只是麻醉的前一刻,他回光返照一般突然苏醒了。”
兰舒瞳孔骤缩,手腕一颤,烟灰砸在手指上,他却根本没感受到烫意。
“他应该是认出来芙薇安,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了。”
“但他说不出话,只能哀求地看着芙薇安,他当时应该是想问你是否还活着。”
“……手术突然出现那种情况,原本该由你签字的,但怕你心软,最终是我签的字。”
死一样的寂静,兰舒一言不发地夹起烟,面色空白地抽完了最后一口。
——我原本能和他再见一面的。
此念头一出,兰舒突然感觉浑身上下的血都被抽尽了,难以言喻的凉意顺着四肢渗入骨髓。
手术过程中骤然苏醒,看到的却是本该被绳之以法的仇人。
爱人生死未卜,曾经那么骄傲的人,却慌张到忍不住向昔日的敌人祈求爱人的下落。
尊严被人放在地上碾过,只为求一个结果。
可惜他最终什么也没有求到。
然而,正当兰舒以为事情到此已经全盘托出时,龙宇竟又向他的心头插了一刀:“我签了字后,他的排异反应依旧十分严重,哪怕已经做了麻醉,手术还是无论如何都推进不下去。”
“芙薇安没有办法,只能告诉他……”
兰舒突然升起了一股极其不详的预感。
“只能告诉他……你还活着,是你要他进行这个手术的。”
兰舒蓦然间闭上了眼睛。
“听到那句话后,他很快就放弃抵抗了。”
“之后的手术进行得很顺利……结果如你所见,非常成功。”
——他很快就放弃抵抗了。
放弃抵抗的那一刻,龙乾心里在想什么呢?
或许什么都没想,只是心死而已。
可心死之后……为什么又要再一次喜欢上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