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狗村离小井村也不远,就在河对面。
但是过河后需要穿过一段林子,夜路不好走,且又不赶时间,章小水还是从大黄村绕去了小井村。
他走的快,不到三刻钟就到了小井村村口。
此时夜空里的启明星正大亮。
地上明晃晃拉着他威武的影子。
章小水瞧了眼,美中不足就是有些细长。他拔出腰间柳叶状的杀猪刀,对着影子比划了几刀,手腕游转刀刃银光翻飞,嘿嘿,果然连他自己也没办法打败自己呢。
收手利落收刀,他挺了挺胸,“无敌是多么寂寞。”
躲在大树后头的章峥和章有银:……
就还是挺臭美的。
只不过不是在衣裳胭脂上。
章小水丝毫没注意后面的动静,嘴里还哼着小曲儿,庆祝自己即将旗开得胜首杀一猪。
殊不知,他哥和他爹都在担心他找不找得到张木匠家。
章小水知道张木匠家,小时候摘药草跑过那边。
黄土瓦屋,正堂屋左右两侧两间,后院围着家禽,前院临着水田,记忆中门口有很大一颗枣树,那树上的红枣在阳光下红闪闪的,很是嘴馋。
就是吃不到,路过望一眼,那心里也高兴满足。
还记得张木匠家好些孩子,一串串的,每次从他家路过的时候,总有一个孩子拿着木棍戒备的看着他和章峥虎仔三人,生怕他们偷摘似的。
原本夜里的小井村不熟悉还挺不好找的,但一进村口没多远就有一个小子守着,张木匠之前说安排他孙子来接的。
张满果是张大郎的三儿子,和章小水同岁,看着瘦瘦黄黄的,和章小水差不多高。
张满果半夜睡得正香,被他爹喊起来去村口接章家屠夫。他正梦见狐仙下凡与他深山好眠,美梦被惊醒满是不耐烦但不敢表露,他见月色大亮,不觉得人家会来这么早。
张满果嘀嘀咕咕埋怨一通才出了门,哪知道他刚到人,就有脚步声来了。
月色朦胧里,走近的人影看着轮廓是个少年。
“走吧。”章小水迎着薄雾走近见张满果没动。
张满果以为后面还有大人,惊讶地看着陌生少年,“就你一个人啊?”
章小水道,“是啊,你爷爷只请我一人。”
张满果满头雾水,不自觉打量这个陌生人,远远看来时,月光裹着薄雾只觉得是个瘦劲高挑的小子,可这一近打量,张满果闹的满脸通红。
眉心一点红,是个哥儿。
还是个顶好看的哥儿。
比画的还好看。
张满果不禁心神荡漾,但很快他望着一片雾色茫茫的月野,只觉得后背毛骨悚然,比梦里的狐仙还漂亮,不会是什么精怪吧。不然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哥儿,他爷爷肯定只会喊大人来杀猪的。
张满果嘴皮子一哆嗦,心凉了半截,再也不敢看章小水,一言不发撒着腿就朝家跑。
身后像是有鬼在追似的。
跑得手脚顺拐乱七八糟的。
地上影子看着像是张牙舞爪又呆笨的鬼。
这下轮到章小水觉得奇怪。
但是他想人跑步姿势难堪也不能歧视人家,只觉得人家赶时间才抓紧跑回去的。
于是章小水也追着上去。
章小水常年在山中追赶猎物,跑起来一阵风似的,后背木匣子刀具叮叮当当响在旷野深夜,那长腿疾跑追来的簌簌声吓得前面的张满果脸色煞白,只差嘴里哭爹喊娘了。
幸好张家离村口不远,要是再远一点,张满果就要吓得腿软尿裤子了。院子里生起的生柴火堆,火光大亮,他家的人都起来洗漱,院子满是人,张满果这才深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爷,爷爷,有……”
张满果忙抓着老木匠的手结结巴巴的,老木匠呵斥他快成亲的年纪了还是慌里慌张,张满果急地干瞪眼,就听他爷爷和那追来的精怪打招呼。
“小水,你爹咋没来?”老木匠见章小水跑近道。
章小水道,“那天说的是我一个人来呀。放心吧,我能杀猪。”
“水烧开了吗?”章小水不想多费口舌,转移话头。见院子里一角临时修了两口泥灶,架着两口大铁锅,火烧得正旺。
老木匠道,“水还要等一会儿,真只你一个人来?”
章小水笑着点头。
这下老木匠和张大郎二郎都一脸吃惊又纠结。
可这下也没办法了,他们这里杀猪都是喊的镇上的林屠夫,林屠夫闹事还被关在牢里。外加临时喊人,屠夫架子大不见得来,这会儿只得看着章小水这个小哥儿来了。
张木匠的老伴儿苏氏,也听见了这动静,把两儿子叫进屋里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一个十四岁的小哥儿来杀猪,你们脑子是被屎胀了吗。这叫什么话,别说十四岁,就是二十四岁也没见哥儿杀猪的。
哥儿和一堆男人凑一起杀猪像什么样子,果然这个家她只要放一件事不管,那准就出幺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