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章家为了这片姜,撒了多少汗水和粪水。章家两个劳动力整日就伺候两亩地的姜,可到头来,近一半的都要打水漂。
刮风下雨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往姜地里跑,看姜需不要要扶株,需不需要排水。这两月干旱,又是天天早晚浇水。
老天爷压榨了人的心血,到头来还要抽走人的希望。
没希望了。
白忙活了。
周小溪越想越难受,汗水咬着他眼角,不敢想章家会多心疼难受这些。
章小水见周小溪哭,还笑道,“没事的,种田就是这样,就当咱们今年的霉运都被这姜抗了,它们可是大功臣呢,出了这茬事后,咱们都否极泰来。”
周小溪抬袖擦眼,“就你想的开,我看着都好难受。”
章小水道,“没事啦,都已经这样了,再难受我不是更亏了。”
章小水道,“千金散尽还复来。”
周小溪笑不出来,不过章小水不难受就好,他努力吸了下鼻子,继续拔姜,嘴里还骂骂咧咧的,指着姜骂死姜坏姜,把你们全吃了。
如同周小溪这般,一直吊儿郎当的虎仔和石墩都没说话,只闷头干活。
田幸也一直叹气,真是拔人心血啊。
章家人倒是没怎么说,拔姜就像是扯草一样正常的很。
可谁都知道,平静的表面下,那心肯定是在滴血的。
辛苦一年的收成全打水漂,也是章家还有点余钱,不然今年过年怕都是没钱买粮买棉花了。
之前还说年前盖房子的,不知道这下还能不能盖了。
田里的人心思各异,手上功夫也干的快。
扯来的姜都背到河边倒了。
傍晚的时候就堆成了小山。
许桂香叹气道,“不卖吗?我看里面还有的是好的,说不定选出来好一半。”
李瑜道,“这个是能传染的,看着是好的,但要不了两三天全部腐烂。”
许桂香看着一堆堆的姜杆儿,“那也不打算用来沤肥了?这么好些杆儿,沤肥上哪里找这么多。”
李瑜虽然也动过心,但是不打算冒险了。一时舍不得,要是这肥料也带病可不行。不然第二年地里姜都烂。
这次姜瘟可能是干旱引起的,但也可能是地出了问题。
这姜地,已经连着种四五年了。
一块地一直种同一个东西就容易生虫烂根,更容易得病。
之前没地,没得选。
章有银还带着章峥石墩虎仔他们把家里的草垛扯了几捆,放河边围着生姜烧了。
这生姜得病不能吃,要是放河边保不齐村子里有人眼热,或者其他村子的人偷偷来拿。是自己吃还是倒卖都有风险,这样一烧,倒是以绝后患了。
整整两天终于忙活完了,章有银叫几家晚上来他家吃饭。但谁都没心情吃。章家也没心情,简单煮了粥炒了两个菜就了事。
晚上早早睡了,第二天起来还要忙。
不过李瑜睡不着,脑子里都是河边烧姜,火红的天光、河面、亲友叹息痛心的神色,好像心口也塞了堵塞的东西。
章有银安慰他叫他想想现在怎么做南瓜干、冬瓜糖、刮红薯片,过年的时候孩子零嘴就有了。
天热,章有银晚上睡觉都是短裤光着上身的,这会儿李瑜摸他后背,总觉得硬邦邦的全是骨头,起早贪黑把男人累的半死,结果全坏了,他知道事情已经定了,多想无益,但就是心疼。
章有银见李瑜心疼的望着他,那心就软成水了,尤其是李瑜一边怜惜一边摸他,这么主动难得的很,章有银上了火气,翻身就把人压了。
他摩挲着李瑜的耳朵,指腹粗糙的茧子刮得耳垂痒,李瑜的手指就染了软腻的温热,让他忍不住双手环上了章有银的脖子,这刺激的章有银立马就有了,贴着李瑜嘴角抑制不住得亲,粗声低沉,“小瑜你怎么这么好。”
因为你很好。
李瑜累的好睡。
但后半夜睡醒了,只听章有银还在吭哧吭哧晃床板。
羞愤得不行,又觉得见了鬼,章有银这身体好好的,心疼他干什么。
心疼他还不如心疼自己心疼这张床。
另一边,孩子们的屋里静悄悄的,月色敞亮,屋外草丛虫鸣原本清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