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秋菊这几日,总觉得家里少了什么东西。
原因有二,程武太老实安静了,石墩也静静悄悄不作妖。
今早,她见太阳好,本想把洋芋切片焯水后晒干,过年油炸洋芋片也是个零嘴。虽然费油,别人家吃不起,她家可不一样。
她记得那袋洋芋放灶屋的碗柜旁,这会儿把家里里里外外找遍了,洋芋没找到,倒把脾气翻躁了。
“石墩,你瞅见我放碗柜那袋洋芋了吗?”郑秋菊按住心里的火气,问院子里拿树枝赶鸡鸭玩的石墩。
石墩头也没回道,“没看见。”
“没看见没看见,难道洋芋会自己长脚跑了?”
难不成是家里又遭贼了!
郑秋菊想起程武的前科,不由地大吼了声:
“程武,你是不是又把我洋芋往章家塞了!”
程武刚准备出门给地里苞谷锄草,这会儿被吼也只当女人发疯故意找茬,不待搭理的。
他只在李瑜病了那年偷偷送过洋芋,但是被郑秋菊发现后,当李瑜面说一些难堪的话,他就没再送过了。
对于郑秋菊,程武最开始是愧疚的,甚至矫情认为自己不能给女人爱意委屈了她,但自作多情后迎来啪啪打脸。后面是麻木的畜牲。不是说郑秋菊,是说他自己。他知道两人问题多,但还没想好要如何沟通时,郑秋菊已经让他没了想好好沟通的想法。
郑秋菊最开始就瞧不起他,为什么还要嫁过来。成了亲还偷偷私会书生竹马,也不知道图什么?可能图他眼瞎故意看不见。
说来说去就她委屈,他是男人他就不能委屈了吗?
这会儿,郑秋菊又在骂骂咧咧,程武就像没听见似的,扛着锄头自己出门了。
而石墩只是缩了下脖子,悄悄从院子里溜出去玩了。
郑秋菊骂了会儿,家里家外就她一个空荡荡的回音,像是自己骂自己似的,骂也没什么意思。怒火一下子就消了,只嘴里嘀嘀咕咕不放过一丝怨气。
等她抓到把柄,看她怎么讨回公道。成天都说她欺负老实人,到底谁才是被敷衍欺负的。连吼带骂都当做耳旁风,眼里完全没她这个人。
郑秋菊气撒了一通,日子也还要过,就端着木盆要去洗衣服。结果院子有人听见她的骂声摸来了。
赵丽花手里拿了把青草,作势往鸡棚里一丢,“秋菊小妹,我这刚刚扯鸡草路过,隐约听见你家遭贼了?”
郑秋菊瞧不上赵丽花。对方比她还蠢,那心思明晃晃写脸上,她看着就是这么容易被撺掇的?
表面上笑盈盈的和善,背地里什么德性她还不知道?
流民村最开始安置的时候,她爹就逐一盘查了每个人的底细。每个人单独问话,说他这一路上对村里其他人的印象和所作所为,啧啧,那听来真是不堪入目。
她爹再三叮嘱她不能外说,否则搅乱人家好不容易的安稳日子,那她安稳日子也到头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叫她不要揭人家伤疤。
这会儿,赵丽花也别怪她瞧不上。
赵丽花只当郑秋菊是里正家的幺女性子娇纵,此时冷淡的态度也没当回事。她笑道,“我家男人说在章家看见有个麻袋刺着郑字。”
郑秋菊一下子就紧着脸道,“真的?”
“哪还能有假,我还想寻思着秋菊小妹和章家走的近了。”
郑秋菊当即就要出门去找李瑜对峙,可赵丽花抬手一指,指到了田间割草的章有银。
“不如先问问章家男人?”
郑秋菊便跑去问章有银,赵丽花眼里闪过得意看好戏,先让郑秋菊一个个收拾,骂完傻子再去骂李瑜。
郑秋菊急步走到田边,刚好章有银起身丢草,章有银见村长媳妇儿来了,有些摸不着头脑。
郑秋菊一上来就笃定质问道,“是不是程武又给你家搬洋芋了?”
章有银觉得奇怪,也听不懂她在问什么,“程武为什么要给我家搬洋芋?”
郑秋菊道,“给你这个傻子说也听不懂,你媳妇儿被别人偷了都不知道的傻子!”
章有银眼神懵懵的,阿瑜在家啊,怎么会被偷了。
赵丽花瞧章有银连话都听不懂,心里憋气终于出了。就这样的人没他男人带着,还能找到活计?李瑜简直就是白眼狼,要不是他男人带着,这傻子连一天五文钱都捞不到!
章有银怔了一下,决定回家找媳妇。
郑秋菊笑嘻嘻道,“哟,也不傻,知道回家捉奸啊。”
这时候,虎仔娘挑着粪桶路过,她也听到郑秋菊在骂人,一下子就兴奋了,她甚至粪桶都没放下就道,“程武家的,饭可以烂吃话不可以乱讲,要是谁都空口造谣,那我也说你和别的男人不清不楚。”
郑秋菊脸色一慌,随即镇定喝道,“关你什么事情,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虎仔娘霸气道,“喲,你也知道耗子人人喊打,我就管。”
“你家的洋芋我之前看见史家在章家的田角捡了,洋芋可不是章家偷的。”
“还有我告诉你,咱们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要是把我们逼急了,大伙儿谁都别想过安生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