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天又回到了内心最恐惧的回忆中,连月亮都被血染红的那一夜。
他成为可悲的提线木偶,屠尽全族,看着亲人一个个倒在眼前。
自身凄厉的惨叫跟魔物的狂笑合成一个声道,不断在他脑内循环。
不管重现几次,他都不敢直视那晚血红的月亮,冷汗能将全身浸透。
但这次,他很清楚自己是陷在了幻境之中,一切全是他沉积旧年的心魔。
只要打破这道心魔,他就可以出去。
无奈思绪像被困在一团厚重的迷雾下,看似轻薄无依,实则层峦叠嶂,无孔不入。无论他多么用力地拨动,都拨不到尽头,始终找不到出口的钥匙。
心情因此焦躁。
他隐约记得发生了什么,是件很重要很混乱的事,他得赶紧离开这里,先去解决那件混乱的事。
可他来到这里,似乎也有一件事要做,他必须先做了这件事,才能离开。
到底是什么呢?
他想不起来。
迷雾将他围困,他越感到着急,迷雾就越浓重。
恶性循环。
身中幻术的他,时大时小,一会儿是那个年幼孱弱的人类男孩,一会儿又变回几近无敌的上古魔物。
幼小的手掌上沾满鲜血,还是会令他感到恐惧,可再睁眼,成人的掌心开出一朵花,带着微弱的木质清香。
这又是什么花?
他觉得非常眼熟,好像是某个很重要的谁留给他的,或许就是突破幻术的关键——可他想不起来。
而且他,还有重要的人吗?
重要的人,不是都死在今晚了吗?
心脏突然冰冷地下坠,血色定格在年幼孱弱的他,额头上有血流下,染红了视线。
他的父母,姐姐,哥哥……都死在了他面前……
而他手上,握着沾满鲜血的凶器……
凶手就是他,又是他……
“啊啊啊啊啊啊——”
年幼的男孩再次爆发出悲哀凄厉的嚎叫。
“哈哈哈哈哈哈哈——”
伴随着魔物玩弄人心后肆意的狂笑。
而在能将这一切理智都撕裂的冲击下,年□□孩还是未能守住内心的防护线,举起武器劈向了自己。
殷天早已忘记那份自戕的痛楚,只有身体麻木不仁地往后倒去。
却没有倒在坚硬的地面,而是落入了一片冰冷的水中。
窒息吞没他的口鼻呼吸时,又有一双手将他拉了出来。
“怎么,连你也怕水了?”
是谁!
这是谁的声音!
好耳熟。
好像就是他在寻找的,那个很重要的人。
殷天猛地睁开双眼,眼前的场景又变了。
不是血月之夜,不是寂静水下。
他站在一片广袤无垠的草地上,蓝天白云,暖风轻拂,色彩治愈到好似电影里的场景。
“阿弟,快点过来!”
听见身后有人喊他,殷天下意识转身去看。
不远处,竟全是他的家人。
活着的家人。
阿父,阿母。
阿姊,阿兄。
“阿弟,快点过来啊!”
他呆呆站在原地,听着阿姊又叫了他一声。
“诶!来了!”
然后竟也听见了自己的回答,再亲眼看着年幼的自己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