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惊昼趴在栏杆上,看着对面中环的摩天轮,说:“我们去坐摩天轮吧。”
但是摩天轮要排长队,他们去了附近的商场,坐下来吃冰激凌。
林惊昼叹了口气,突然说:“如果真的很痛苦的话,可不可以放弃?”
这句话戳中了费羽的心事,她被冰激凌冻得掉下了眼泪。她颤声说:“我不该结婚的。”
林惊昼像一个兄长那样,摸了摸她的头。
费羽很后悔,她当时只顾着自己的心事,完全没注意到林惊昼空无一物的眼睛。
林惊昼第二次来,去了庙街,那天费羽要带孩子走不开,他们俩没有见面。
但她知道这件事,因为前不久林惊昼有跟她打听过,香港游走在灰色地带的人要去哪里找。
费羽问他是不是惹了什么麻烦,林惊昼笑了笑说没有,只是他爸爸老是不长记性,乱惹麻烦,想找人吓吓他。
那天到很晚了,林惊昼突然给她打电话,他说他要回去了,让她照顾好自己。
费羽走到阳台跟他通话,风很凉,她只穿了一件无袖的睡衣,下意识就打了个哆嗦。
林惊昼有点蹩脚地说了句粤语的对不起,说完自顾自笑:“好难讲啊。”
费羽以为他在跟她逗闷子,就说:“我搬来香港这么久,也不会讲粤语,但公公婆婆都好讨厌,他们在家只讲粤语,才不管我听不听得懂。”
“费羽。”林惊昼突然郑重地叫她的名字,之后又没有声音,隔了好久,费羽才从听筒里听到他很轻的,吸鼻子的声音。
“有件事我真的没办法了,可以不可以放弃?”
费羽知道林惊昼哭了,她不知道她的好友在承受什么样的痛苦,现在她也好想哭,她想出现在林惊昼的面前,和他抱头痛哭。
可是没办法,孩子刚刚睡下,已经很晚了,出门会被盘问要去哪,文森特还没有回家,他可能今天也不会回来。
费羽抹了抹眼睛,说:“坚持不下去放弃也可以的,没有人会怪你的。”
港岛夜里无星,漆黑的海边,人如同一颗微小的砂砾。
林惊昼挂了电话,重新走进夜色中。
“我很后悔,如果当时我能敏锐一点,就会知道他痛苦得无法忍受了。”费羽颤抖着,烟灰簌簌地落下,像一片雪。
张裕舒看着他,眼底藏着许多忧伤,他柔声道:“林惊昼绝对不希望你因为这件事那么愧疚的。”
费羽深吸一口气,她抬起脸,把烟头揿灭在酒杯里。
“后来有个姓庄的律师联系我,他说林惊昼给我留了东西,让我去办手续。我去了趟北京,他给我留了一把口琴和很多首饰。”费羽停顿了一下,“还有一封信。”
林惊昼是用钢笔写的信,字迹工整,每一笔都格外用力。
「亲爱的小羽:
希望你能有重新开始的勇气。」
费羽拿着那封信哭了很久很久,哭到最后眼泪流干了,她也获得了勇气,她打电话给文森特,说出了早就在心里演练过一千遍的话。
“我们离婚吧,我什么也不要。”
她没有解释,没有情绪,她只是陈述了她的决心,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另一边的宴会厅里,林惊昼发现费羽和张裕舒都不见了很久,他拿出手机给张裕舒打电话。
张裕舒说费羽喝多了有点不舒服,干脆去楼上开了间房间,已经睡下了。
林惊昼问:“那你在哪?”
“我不想应酬,也开了间房间。”张裕舒沉声道,“你要过来吗?”
林惊昼不假思索地说:“当然。”
张裕舒报了个房间号给他,林惊昼坐电梯上楼,顺着走廊找到对应的门牌号。
他刚抬起手准备敲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张裕舒直接把他拽了进去。
林惊昼还没反应过来,他就被张裕舒结结实实地抱住了,力度很大,让他都有点喘不过气。
张裕舒没说话,他的喘息很重,他慢慢弓起背,把整张脸都埋进林惊昼的肩窝里,嗅着他的气味。
“怎么了?”林惊昼很耐心地问。
张裕舒声音有些沙哑,他说:“我喝多了。”
他身上没有酒味,倒是有烟味,但林惊昼没揭穿他。他奋力抬起被张裕舒箍住的胳膊,轻轻拍了拍他的脊背。
抱了好久,林惊昼才发现房间里没开灯,只有没关上的门缝里透过来一点走廊的光线。
不那么透彻的黑暗中,他们拥抱着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又过了一会儿,走廊灯也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