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接到张裕舒的联络,是在半决赛抽签的那一天。
《乐动心声》半决赛是八进六,金曲改编赛。
节目组选择了八位实力唱将,每个歌手有三首歌可以选择。
林惊昼坐在台下和鹿秋讲小话,面前大屏幕正在播放歌手的简介和照片,台下的大家很配合地爆发出一轮又一轮的惊呼声。
林惊昼认真地看着,其中好几个他都曾经合作过,过往的一些画面如同碎片,白花花地散落一地。
林惊昼还没来得及伤怀,屏幕上突然出现了他自己的脸。
林惊昼眼睛瞪圆了,他有些呆滞地看着屏幕,这好像是他重生之后第一次,看到这么清晰的,属于真正的林惊昼的照片。
那是一张为了某次音乐节拍的宣传照,他很难得地穿了一身西装,黑色的,里面的白衬衫没有扣,领口不羁地散着,配上他那张颓丧的脸,有一种忧郁的气质。
这张照片不知道是戳中了谁的神经,后来各大音乐节主办方都很爱用这一张来当宣传照。
林惊昼和自己对视,内心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居然没有那晚在餐厅,对着已经变得很成熟的张裕舒带来的震动大。
林惊昼是英年早逝,自然惹来许多惋惜。节目的其中一个导师说:“林惊昼的歌是真的好,气质也独特,现在歌坛找不出第二个。”
在座的选手都听过林惊昼的歌,出于对已逝之人的尊重,大家纷纷表示了对他的喜爱之情。
林惊昼托着脸,有点讽刺地想,没想到死了还有这好处,人的善意跟不要钱似的,倾倒在他的遗像前。
林惊昼是第一个抽签的,明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运气却还是那么差,八分之一的概率,他也能准确抽到最不想抽到的那一个。
当挡板下面露出林惊昼的名字,他真的很想原地去世。
节目组倒是很开心,节目效果拉满了,别的选手也高兴,毕竟大部分人都看他不爽很久了。
老天开眼,让正主亲自打假冒牌货,真是一出好戏。
“林惊昼的歌其实挺难唱的。”一个导师说,“他的个人色彩特别浓,翻唱的人没有他的味道,唱出来要么不伦不类,要么平平无奇。”
导师看着林惊昼,笑得意味深长:“许惊洲,你要打一场硬仗了。”
林惊昼熬完了剩下的录制,拿到手机,看到张裕舒一小时前发来的消息,还是和上次一样,只有一个时间和一个地址。
他满身怨气地打字:“怎么办,张总,节目组好像要拿我祭天。”
林惊昼晃到外面去,门口聚集着一群人在吞云吐雾,都是节目组的摄像和场务,林惊昼凑过去,特别自来熟地加入了他们,还讨来了一根烟。
林惊昼夹着烟,没抽,长长地叹了口气。
林惊昼人很客气,长得也乖,和工作人员的关系都不错,和他最熟的那个摄影师拍拍他的肩膀:“干嘛叹气?”
“半决赛我完了。”林惊昼仰起脸,一脸苦相。
其实真让他去唱自己的歌也没什么难的,但一比一复制林惊昼,他不知道自己要被骂得有多惨。
超越自己,那才是最难的事情。
工作人员顺势聊了起来,互相分享着最喜欢的林惊昼的歌。林惊昼一边抽烟一边听着,惊讶于原来他真的算是个家喻户晓的歌手。
说着说着,有人问了一句:“林惊昼到底为什么死啊?”
有个场务神神秘秘地说:“据说是为情所困呢,你看他后面瘦成什么样了,为伊消得人憔悴啊。”
“那我怎么听说他是磕了?说是灵感枯竭,病急乱投医。”
“别扯了,我有个朋友和他经纪人认识,林惊昼是双相,你看他那个精神状态,正常吗?”
当事人在其中听得满头问号,他想到底有多少谣言?还个个都说的有鼻子有脸的。
林惊昼真的很想大喊一句,第一,他没精神病,第二,他不会违法乱纪,第三,他也没人殉情!
“行了行了,人都走了,嘴上积点德吧。”摄像大哥说。
林惊昼可惜自己不能原地变成神经病,告诉他们,我就是林惊昼,死了就死了,别编排他为什么死了。
人怎么样都要死的。
林惊昼叹了口气,揿灭了烟,转身回去了。
张裕舒没回他短信,林惊昼在通讯录里面翻了翻,找到张裕舒的名字,拨了出去。
张裕舒的声音传出来,不太有耐心的样子:“又怎么了?”
林惊昼突然又觉得心情不错,他弯着眼睛说:“我以为你还生气呢。”
张裕舒没说话。
那天他俩算是不欢而散,林惊昼刚说完不打算走下去,张裕舒讽刺的话就递了过来。
“那你处心积虑地参加什么比赛?怎么不现在就退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