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上了台,林余还是无可避免地紧张起来。
不知不觉,掌声停下了,宴会厅里,只剩他被麦克风扩大的呼吸声。
“我——”
他试着开口,喉咙却像被黏住。
他努力不看台下,那一道道目光却如有实质,代替父亲、母亲,还有林添,甚至是他自己,不断质问着他,是否配得上眼前的一切。
别在领口的麦克风摩擦着布料,发出一阵让人不安的窸窣声。
林余难以控制地发抖。
周令牵起了林余的另一只手。
“哥。”他轻唤了一声。
林余挫败地摇头,不想让周令又一次替自己承担。
“没关系,”周令只是说:“你抬头看,下雪了。”
林余随着周令的动作仰起头,漫天的绒毛纷纷落下。
温柔的白色渐渐将两人包裹起来。
他的目光跟随一只飞舞的羽毛,慢慢坠落,最后停在蓝色围巾的边缘。
蓝色。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这片蓝色时的场景。
即使在冰天雪地,也让他感到温暖。
他不能总是祈求温暖从天而降。
他忽然有种强烈的预感,如果再不做点什么,他就要失去现在唯一能触碰的温暖了。
“我向来是一个悲观的人,”林余的声音在颤抖,但能够发出声音,对他来说已经竭尽全力,“也许是因为这样,我的运气一向很差……”
尾音抖得太厉害,几乎听不清,他不得不停下来,轻咳了一声。
周令没有说话,他们隔着面具相望。
“是遇见你之后,我才开始变得幸运。”
也许是手心不断传来的热度,让林余获得了力量,再次开口时,他放松了一点。
“其实我还是很担心,我总觉得,这些幸运,好像是我从你身上偷来的,它们不属于我,也总有一天要离开我。又或者是,这些好事,会花光我这辈子所有的好运,总有一天,命运会向我讨要十倍百倍的代价。”
他感到双手被周令握得更紧,也忘了脸上的面具,朝周令笑着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可现在,我想通了,就算花光运气也没关系,因为遇见你,对我来说,已经是最可贵的幸运。而且,除了你,我已经没什么不能失去了。”
面具内侧变得湿漉漉的,眼泪顺着脸颊滑到嘴角,才被林余察觉。
“小——”他下意识要叫周令,但想起身在何处,不能给周令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于是咽下后半句,改道:“我……”
喜欢?
爱?
这样直白又天然带着索求的字眼,林余还是说不出口。
他只好换了个说法:“如果你愿意,我想和你看完人生的每一场雪。”
他不确定周令能不能接受这样不坦然的表白,并且,他们事先没有商量过,如何为这场演绎收尾。
但很快,周令用行动打消了他的担忧。
周令松开握住他的手,朝他张开双臂。
于是他主动向那片蓝色迎上去,随后被紧紧拥入怀抱。维伯ka、z,u‘’y-a=y]a
周令避开麦克风,贴在林余耳边,轻声说道:“哥,你做得很好。”
林余正要开口,舞台四周响起掌声,他只好先沉浸在拥抱里。
雪白的绒毛挂在两人的头发上、面具上,落在肩膀上,最后绒绒地绕在身侧,堆在脚边。
林余没有看见,当他埋在周令肩上柔软的围巾里,艰难又幸福地呼吸时,周令隔着厚如帘幕的羽毛,朝舞台后方,几个站得很远的观众递去了一个眼神。
站在最前面的观众带着暗金色面具,远远地竖了个中指,但很快被旁边的人制止。
林余也分不清这个拥抱持续了多久,直到他实在喘气困难,才不得不轻轻推了下周令的肩膀。
掌声也随之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