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余顾不上挂着雪花的头发,一到家,就把自己脱光扔进被窝,用被子紧紧包裹起来。
从咖啡馆到家的距离并不适合步行,但仅仅是打开手机叫一个网约车,也让他感到困难重重。
他几乎是依靠身体惯性,一步步走回家的。
每多走一步,就像有骨肉从身体抽离,零零碎碎掉在铺着薄雪的地面。
最后,冷风中只剩一只孤寂的游魂。
被窝渐渐暖和起来,丢失在路途中的零件,也渐渐回到身体上,一同而来的,还有四肢百骸虫噬般的疼痛。
不该喝那杯咖啡的。
其实,在咖啡店的时候,他就已经感觉到不适了。他原本应当跟周令一起离开,至少在大冷天里帮那孩子叫个车。
可那一刻,四肢酸麻,他忽然连站起来都勉强,如果不是发现遗留在桌上的纪念册,他不知道自己会死皮赖脸地在店里坐多久。
是个好预兆吧。
林余从被子里露出双眼,空茫地瞪着天花板,眼前仿佛还停留着金色的余影。
虽然最终也没鼓起勇气,说出真正想要的东西,至少,那人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容,还握了他的手,即便谈不上好感,起码,起码是不讨厌的吧。
而且,他最终也同意了自己的请求不是吗?
等一切结束,也许自己还能再帮帮他,也许,他会以好心人的印象记得自己呢……
除了脑海中纷乱的想法,房间里的一切都是静止的。
渐渐地,透过窗帘那缕昏暗的光线也消失。
林余一直躺到凌晨,却一刻也没睡着。
身体已经非常疲惫了,连疼痛也麻木。
大概还是因为那杯咖啡。
这个念头像墨滴入水,却没有消融,刹那间,翻涌的黑暗吞噬了脑海。
林余再次疯狂地后悔。
为什么要做这种可悲的事情,为什么要把一个单纯的学生卷进来,也许对方只是出于礼貌才露出微笑,有谁看了这副倒霉的样子不感到恶心……
说不定那人早就咬牙切齿地忍耐了,自己却还高高在上,仗着虚长的几岁,觉得能给对方提供帮助。
什么好心人,不是先以己度人,觉得对方也会像自己一样狼狈,妄想着以此掩饰自己的不堪,所以才选择了声称要赚取学费的年轻人吗?
厌恶,厌恶一切,厌恶厌恶着一切的自己……
躺在床上的男人,仿佛变成床单上干瘪的印花,毫无生机地附着在布料上,只有两只眼角,缓慢地吐露苦涩的汁液,淌成两条没有去处的河流。
好难熬。
不知过去多久,也许仍是凌晨,也许已是第二天阴沉的下午,过久没有进食的胃开始报复性地吞噬自我。
心跳加快,又沉又重地敲击,耳边仿佛能听见回音。
音乐声响起时,林余已分不清是真实或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