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购员再次看到那位高个子男人的时候,他正拿了所有的衣服,从试衣间里走出来。他看似气定神闲,好像心情不错,大概率会消费上令人心动的一笔。
但。。。
他手臂上搭着的衣服好像并不完全是他先前拿进去的几件。
导购员甩甩头,或许是自己记错了。他换上一张笑脸迎上去:“有合适的吗,先生?”
高个子男人点点头:“都给我吧。”
导购员立时心花怒放,为他指明收银台的方位。
过了几分钟,刚刚跟在那位高个子男士身后的男孩也走出来,抱在怀里的衣服不太像他自己的风格,倒更像是。。。
导购看了一眼收银台那处的背影。
一套熟悉的程序,他回收了号码牌,喜闻面前这位年轻的客人居然也要将选中的衣服包圆。
他再一次礼貌地指明收银台的方位,而后觉出不对劲——
那二位好像互相拿反了一开始选中试穿的衣物。
可试衣间都是相互间隔开的,他们怎么会拿错?
……
顾潮西拎着一个大纸袋走出店面,顾覃拎了两个相同的大纸袋等在外面。
顾覃倒不见多少惊讶的神情,徒留顾潮西目瞪口呆:“你怎么都买了!”
“你不也一样。”顾覃不以为意,径直走入人群,“你又没有收入,哪来的钱,花光是不是还要我给你打生活费。”
“跟你说了你当不了我监护人,怎么说不听啊!”顾潮西从后面追上,和他理论,“这能一样吗,我才买了两件,你那都多少了!”
“没事,我有钱。刚刚没试完的回去慢慢试。”顾覃站定,回头看他,“还是你想回店里继续试?”
顾潮西呼吸一滞,嚣张气焰一去不返,腰侧被人拿捏的感觉卷土重来,好像又被一双大手从头至尾摸了个遍。
他头也不回往前走,将顾覃甩在身后:“败家!”
败家归败家,到头也是没舍得叫人拿去退。
顾覃站在原地,就这么看着顾潮西的背影气冲冲往前走了几大步。入夜的步行街人群依旧熙熙攘攘,但顾潮西走在一片喧闹之间,他却依旧能看得清他。
也仿佛只能看得到他。
在与顾潮西相识半年后的这一刻,顾覃后知后觉,有什么似乎因为顾潮西的出现变得不一样了。
他决定等祝彰回来,一定要好好问一问才行。
顾潮西走出几步,没察觉到有人跟上来,回头发现顾覃依旧站在原地,呆滞着望住他离开的方向。
他又折回去,拉着人的手腕离开:“愣什么神啊,快走,败都败了,不给你后悔的机会。”
后来关于那一晚,顾潮西唯一后悔的是,忘记对顾覃多说一句话,一句能明确他们之间关系的话。
又或者,是多问顾覃一句,“你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话”。
顾潮西卡着日子,在顾卫东五十寿宴的前几日去了趟政府大院。
他已经做好了被那一对母子冷嘲热讽的准备,毕竟周行芸的“小三”身份,当年就是那个女人一手炮制出来的。被人喊杀喊打那么多年,不知真相的人信了,就连她自己也当了真,缩在个“受害者”的壳子里,过得心安理得、毫无愧意。
顾潮西决定给周行芸一个面子,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哪怕枪口全都对准他的身上,也都算了。能忍则忍,这么多年不差这一天。
但是,但凡那个女人敢当着他的面提周行芸的名字,他一定把这笔账算到底。这政府大院里的名声,谁更在乎,谁就得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反正那个人不是他。
防盗门从里面被打开,出现的是顾卫东的脸。那两母子好像并不在家。
他感谢自己的运气,或许是周行芸保佑,让他免于一场无妄之灾。
“小西?你怎么来了?”
顾卫东对他的到来似乎很意外,但喜悦更多。他摘掉老花眼镜,将人迎进屋里。
这几年他在省内的口碑一直不错,鬓角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的白发,足以证明他对国家和人民的付出。
顾潮西不打算买账。感念顾卫东父母恩的人民包括顾之遥和他母亲,包括楼上楼下的邻里邻居,包括他的同学以及同学们的纳税人父母,唯独不包括他自己和周行芸。
他不是红利既得者,没必要也给予一份虚伪的体谅。
他拎着果篮闪身进去:“不是要办宴么,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半生都是做干部的人,即使老了、背佝偻了,开口一讲话,也一眼就看得出位高权重来。
包括审美,纹身、穿孔,这些在他们眼里不是时尚而是叛逆,是万万不能被容许的。
但碍于他多年没怎么管过顾潮西的心虚,又或者是对周行芸真的心存愧疚,在看到顾潮西左耳时,只是微微变了脸色,声音严肃道:“耳朵那是弄的什么,不伦不类的。”
顾潮西没兴致和他理论,敷衍应下来:“去你寿宴的时候会摘掉。”
“下回来不用带东西,”顾卫东理又亏两分,语气放和缓了,指指桌面,“放那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