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砚说不出话。
她确实不知道如何抉择,确实是离开的念头占据上风,确实是在拖延时间,期盼突如其来破局的转机……她确实,准备再次丢下谢不辞。
谢不辞的脸颊贴着床单,眼泪已经洇湿那一小片布料,她仍旧望着温砚,声音低下去:“对不起…不要生气,不逼你,可以不管我,没关系。”
“只要不丢下我,不离开我,温砚,就算不管我,也没关系……”
“我会吵到你,打扰你吗?你不想,浪费时间,可以把我,关在这里,没关系……”
温砚知道谢不辞在故意示弱,谢不辞也知道温砚看得出来。
可谢不辞现在说的话是真的,谢不辞无法疏解,难受也是真的。谢不辞做足了让她心疼的事,却又给她留有选择余地。
只是难受,只是难以承受,不会损害身体,只要温砚讨厌她做的,只要温砚抵触,只要温砚狠下心……温砚可以不管,可以选择离开,把谢不辞锁在屋子里,任她独自熬过药效。
不会有什么问题,只是难受而已。
理智告诉温砚,她应该什么都不做,应该离开,应该和谢不辞继续保持安全距离,不要越线。
可看着谢不辞眼睛里滚出的泪,听着谢不辞一句句说出的话,看谢不辞身体颤抖,颈间凸起筋骨……温砚的脚像被钉在原地一般,挪动不得。
谢不辞的排班时间很满,通俗一点来讲休息时间都是摆设,身上的传呼机响应都是猝不及防。
温砚挑了个时间,晚上九点,正好是谢不辞回宿舍的时间,而这个时间段是整栋宿舍楼最为安静的时候。
楼下的超市里还有几个士兵在领物资,手里拿着的是两根深褐色的毛巾。夜里凉风顺着楼道口往她脖子里灌,温砚朝超市的方向看一眼后,将笔记本搂进怀里,望向远处。
不到十分钟,她便看到了谢不辞的影子出现在路灯下,额前带着一缕碎发,从眉尾垂下,随着风的方向拂向另一侧。
“结束了吗?”温砚迎上问,面上还带着笑。
谢不辞看她一眼:“结束了,你冷不冷?”
彼时温砚身上穿着一件薄外套站在风口处,袖子往上半绾着,她抿着笑回:“我不冷,这是采访稿,要是赶时间你可以边走边看。”
谢不辞没说什么接过,没翻开看,唇眉淡漠:“需要录音吗?”
“不需要的。”温砚已经跟上头打过招呼了。
话罢,谢不辞只是轻点了一下头,今夜似乎格外静谧,脚步声在楼道都能泛起回音。
在往楼上走的途中,温砚问:“你不需要看一下吗?比如在脑子里过一下怎么回答。”
“你会做修改。”谢不辞语气很轻的答,声音没有力,看样子很累,说话时尾音略带轻叹。
谢不辞的房间在温砚下一层,刚到楼梯口时,温砚还能听到楼道里的脚步声,还有迷彩人影正往楼上来。
她之前其实没看到这些人。四楼靠里的位置,正对上去就是她住的房间。
“你们几个人住?”温砚打开手机电筒对照门锁。
“两个人。”
门锁咔地接上吱一声的推门声。
“那她还在值班吗?”
‘啪’一声,灯光在温砚的问话中亮起,屋子不大但只有一张双人床,和她住的上下床有区别。
谢不辞一边脱着外套一边回:“她伤没好,不回来。”
温砚这时才想到,那个从前线回来被她认错人的医生,原来是谢不辞的舍友。
温砚视线移到床榻上:“你们睡一张床?”
这个问话有点突然,也有点不合时宜。怎么问出来的,为什么会问,其实多年以后她自己回想起来,还是没能太懂当下的心态。
“有什么问题吗?”谢不辞转头问。“咦?”
夜色中冰凉的手轻轻的捏了捏谢小姐的脸,“越来越烫手了,我的夫人这么容易害羞的呀?”
她的手指轻轻划过谢小姐的眼睛,却一不小心碰到了一抹濡湿的泪痕。
鬼新娘的手微微顿住。
“呼啦……”
旁边的两根喜烛又重新点燃了火光,一道穿着红色嫁衣的身影出现在了谢小姐身边,她轻轻抬起谢小姐的下巴,仔细端详着她的容貌。
“真是个美人。”
烛光下的美人更添了一份滋味,美人垂泪的样子像极了桃花被雨水沾湿,柔弱又娇艳,她微怔的看着自己,神色破碎。
嗯……
似乎有些熟悉,但想来应该是她的错觉。
又或者说长得漂亮的美人儿对她来说都很熟悉?
“夫人,我长得很可怕吗?”新娘子的语气有些委屈,她冰冷的手有意无意的抚过谢小姐细嫩的脖颈,“都把你吓哭了?”
谢小姐轻轻摇了摇头,那沾着莹莹泪光的眸子微微弯起,露出了一抹漂亮的让鬼新娘都愣住了的笑容。
“你很漂亮。”
嗯,当然不可怕。
谢不辞微微垂下眼眸,像是因为刚刚说的话有些羞涩的不敢跟她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