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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练馆内,宋礼秋失神良久。
肋骨的疼痛依旧残留,自己刚进南方军区那会好像也是这样,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冷着脸谁也不放在眼里,然后就被真正的强者教会做人了,更恐怖的是那个人也只比他大了一届,而随着更多事迹的了解,他心中也只剩下了敬佩——
幼年不幸遭遇国际雇佣兵绑架,十二岁同军区里应外合逃离魔窟,十四岁破格被纳入“尖刀小队”,十六岁开始执行任务,史上最年轻的高级军官……
那是当之无愧的天才,流传在所有军区的传说与骄傲。
——更是宋礼秋心目中的神明。
“榜样”不该也不能有污点,因此当对方浑身浴血,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回到军区部队时,军区高层堪称地震。
宋礼秋不清楚究竟出了什么事,只知道对方伤势严重,几乎没了半条命,之后更受到极其严重的处分,那个孩子,那个他匆匆瞥过一眼的孩子,令他的神明从神坛跌落了。
之后便没人知道那个孩子被送去了哪里。
再然后,十二年前,特别行动,火焰,爆炸,毁灭……
尸骨无存。
宋礼秋闭上眼睛掩去猩红刺目的惨痛,即便他追随着那个人的脚步,走遍对方曾经走过的道路,也只是让自己更加清醒地认识到,天才陨落,世间再难重现这般璀璨耀目的光辉。
他浑身疲惫地提出退役申请,却没料到上级委派了一个异常奇怪的任务——去里斯克林担任一群未成年alpha的教官。
宋礼秋来了,开学第一天见到那个一年级的学生时他就明白了——这是那个孩子。
他不知道自己该拿出什么态度,这是那个人血脉的延续,可也因为这个孩子那个人才身负重伤实力大减,最后永久葬身火海。
这点复杂心绪更在第一次军事训练课上,发现那个孩子竟如此平庸怯懦时转化为一种他自己都说不清的愤怒与痛苦。
所以他一边用最高标准对待这个孩子,希望能激发出对方父辈遗留的潜力,一边又在夜里斥责自己完全失了冷静。
——“我不是谁的继承者,更不是谁的替代品。”
是么?宋礼秋痛苦捂住眼睛,是我一直在他身上寻找那个人的影子么?
大错特错。
荒谬至极。
宋礼秋从未觉得自己如此面目可憎。
他怎么能用自己的遗憾和悲痛去苛责一个无辜的孩子?
如果那个人知道了,一定也会对他失望至极吧……
如果那个人知道了……
啪——
馆内的灯光骤然熄灭,痛苦尚存,战斗本能却让宋礼秋迅速进入戒备状态,可才堪堪绷起神经,一股巨力就从身后将他踹翻在地,浓烈窒息感自暗中倾轧过来,宋礼秋刚准备起身反击——
“小秋啊,这么久不见,你这情商怎么还是半点长进都没有?”
宋礼秋浑身僵硬。
即便课上当着一众学生的面被席昭横踢爆头,alpha教官的表情都没有这么茫然无措。
嘴唇颤抖,自以为是嘶吼,说出来的声音却连气音都不如。
他张了张嘴:“……”
“……学…学长……”
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隐在暗里的人似乎笑了一声,语气颇有些得意自豪:“怎么样,我儿子是不是很帅?”
宋礼秋僵得更厉害了,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也只能急促呼吸压抑着喉咙里的哽咽。
他不言,对方却仿佛能听见心声,悠悠长叹:“我知道你心里对他的性格转变还有那份身手有些疑惑,但我儿子我还能不清楚吗——”
那声音多出些感慨难言的意味:
“他就是他,从始至终都是他。”
无人可见的黑暗里,冷硬如铁的魔鬼教官抬起手臂挡住眼睛,哭得像个刚入伍的毛头小子。
几秒后,那个人“啧”了一声。
“那么我们来算算,你一共为难了我儿子多少次吧,我看你不爽很久了。”
一阵“噼里啪啦”的骨骼爆鸣声突然从空气中迸溅开来。
大喜大悲感慨万千哭到不能自抑的宋礼秋:……
他现在把席昭喊回来,让对方卸了自己全身关节还来得及吗?
……
第二天,全校都听说宋教官不慎从楼梯摔下,现在还躺在医院浑身都被包成了木乃伊。
不过,造成宋教官“惨烈现状”的席同学暂时还不清楚未来的消息,这天晚上,当他给路骁讲完一张试卷,曾向风纪部部长询问的情况终于得到了回应。
【乔知(不正经的风纪部部长):席学弟,你猜对了。】
【乔知(不正经的风纪部部长):你家小路同学要有麻烦了。】
点开乔知发送过来的帖子,黑眸瞬间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