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二十天。
梁嘉树盯着凝固云层,在心中划下又一道平静刻痕。
静止的海风中,世界变成毫无生气的黑白。那个人的离开带走一切生机,高大青年僵硬半跪在沙滩上,漆黑瞳孔抬起,映射出灰白色的天空。
他的手臂姿势半张,似乎正抱着一个不存在的人。
——路池是真实存在的吗?
梁嘉树竟有些分不清了。
他在对方离开后的第二天清醒。
世界静灭死寂,仿佛被按下暂停键的电影,又仿佛被神抛弃的荒凉废地。梁嘉树的耳边失去所有声音,眼前失去所有色彩。
他维持那一秒的姿势,无法动弹,也无法出声。
唯有思绪没有停止。
这很好,梁嘉树平静地想,开始在日复一日的死寂中等待路池。
他回忆他温热的呼吸,柔软的指尖,抱在怀里清瘦的身体,笑起来生动的眼睛。
他忍不住想,路池现在在哪?
有没有受伤,过得怎样?
。。。。。。是不是忘记了他。
梁嘉树不知道。
他对现在的路池一无所知。
离开前的那句“别忘了我”还存在于脑海,永无止境的等待却带来担忧、怀疑、嫉妒,进而绝望、阴冷、疯狂。。。。。。梁嘉树想他想到神经分裂,忽然开始思考自己是否弄错了一件事。
时间过去太久,他产生认知错误,将一切与路池发生过的纠缠亲密视作幻觉——没有路池、没有相爱和求婚,都是梁嘉树自我幻想的产物。
只有一个软弱跪在这里的可怜虫。
希腊神话中,西西弗斯被诸神降下惩罚,在无望无止中日复一日推着巨石。梁嘉树觉得自己就像西西弗斯,在永恒的静止中,等待一个永远不会回来的人。
远方天空缺了一个小角,这是他离开太久,世界快要坍塌的前兆。
没有路池,世界也失去存在的意义。
梁嘉树盯着分裂的云层,居然还有心情想,第一千一百二十天了。
再过一天,就是路池生日天数。
1121,路池那晚在他怀里笑着说过。梁嘉树记得很牢,认真地考虑今年生日要准备什么样的惊喜。
想到这里,青年漆黑的眼瞳闪过笑意,仿佛在幻想对方收到惊喜的轻笑。
过了一会儿,那双眼瞳却又重新恢复阴森。
他像个沉默的疯子雕塑,灵魂在无声中冷笑撞击撕裂,恨不能现在立刻马上就去死。
爱不到,就去死。
死了变成鬼就能找到路池了。
空气忽然震颤一瞬。
梁嘉树还在幻想自己变成鬼后,不惜一切地纠缠路池。
下一秒。
灰粉色倏地一闪而过。
熟悉冷香猛地出现,有人猝不及防从天而降,哗啦一声,轻盈落入他怀中。
“。。。。。。”
梁嘉树迟钝侧头,对上男人浅褐色的熟悉眼瞳。
骤然出现的路池看着他,脸上笑容漂亮又明亮。
几秒后,他对他生动眨眼,轻快地说:“嘉树,好久不见。”
话音落下。
死寂的世界忽然瞬息出现色彩。
凝固的空气开始流动、黑白的晚霞开始晕染、汹涌的浪潮声不断响起、潮湿温暖的海风拂过额发。。。。。。
整个世界在欢呼,在雀跃,在无声尖叫注视这只蝴蝶,发出最为热烈拼命的呼啸呐喊。
而梁嘉树在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