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雨年和巫罗绮又游了一刻钟,确认通过这种方式无法到达目的地后,终于放弃做无用功。
“再试试用你的神识感知鲛人石滩真正的位置。”巫罗绮边说边吹灭了灯笼。
连雨年无奈地放出神识,第三次感应石滩所在,并给出同样的答案:“入口就在水池尽头。”
“那水池尽头在哪儿?”
“不知道啊。”
“……”
两人相顾无言,灯笼无火自燃,在水下辟出一方光明,也照亮环绕四周的银带挂。
穿成丹澧之后,头回在这种事情上吃瘪的连雨年挠挠鼻尖,扯着巫罗绮盘腿坐下,沉下心梳理思绪。
他的神识非常强大,除非天道亲临或者巫祖复生,否则哪怕是鲛皇亲至,也不可能创造出足以蒙蔽他感知的幻境或错觉,鲛人石滩在水池尽头这一结论不会有错。
同样的,水池亦是真实存在,而非幻觉。
巫罗绮掏出铜板,当场又起一卦,旋即扒拉着掌心的卦象皱眉不语,仿佛看到什么难以理解的事物。
“星流曲弯,草木归泽?”他喃喃道,“这是什么见鬼的生僻吉卦?”
“吉卦?”连雨年竖起耳朵,“这卦象具体什么意思?”
巫罗绮摇摇头:“不好说。卦术起源于十巫之首的巫家,但巫家亡得早,他们的巫祖自己都没修到登峰造极之境,就连人带这天授的术法一起入土,自然也传不下多少东西来。”
连雨年瞥他,毫不掩饰脸上的无语。
巫罗绮不为所动:“巫家四十九卦,就属这个归泽卦没头没脑。虽是吉卦,却又笼统,如果落在某件事情上,便是表示必须经过格外曲折的过程,在极其离谱的运气和必然要发生的巧合下,才能阴差阳错地完成既定目标。”
连雨年:“……?”
这卦象确实离谱。
你说它是吉卦吧,实现条件太苛刻。你说它是凶卦吧,可它出现就代表万事必有转机,虽然概率跟中彩票差不多。
连雨年搓了把脸:“让我好好想想,我肯定是遗漏了什么。星流曲弯……星流……星流曲……嗯?”
“曲弯”二字在他脑子里翻来覆去颠了一会儿,蓦然化作照亮思绪的闪电,击中他始终没有深挖的那一点。
南海上的奇异小岛共有五座,如果这座是通道,另外四岛自然也应该是。
但之前连雨年想得简单,认为五座岛对应着五个入口,并未深思。可实际上,五座岛为什么不能是一条通道,一条被刻意从物理状态上分割开来的隧道?
他们现在身处于隧道中的某一段路,这段路尚未与其他路段相连,自然不管怎么走都走不到尽头。
水池里的水是真的,毋庸置疑,但承托水流的那股力量,他虽然一直隐有觉察,却始终不曾细究,只当是鲛皇与鲛人一族覆灭后残留的影响。
是他疏忽了。
连雨年猛地站起身,巫罗绮见状,知道他必定有了想法,也跟着站起,把铜板收入衣袖。
连雨年随手起印,磅礴的天地之力浩浩汤汤涌入这口相对而言狭窄逼仄的水池,仔仔细细穿过每一粒水珠,将绵柔的流水穿成一张细密的网筛,快速筛出藏于其下的异力,并反客为主地将它们包裹起来。
银带挂们被惊动,四散奔逃,连雨年毫不费力地将它们网罗回来,循着那点微不足道的力量连成一线,明灿光亮地指出一个方向。
灯笼再次点燃,这回却不再压制连雨年的神识,反而牵引着他探向前方——那里有个紧闭的缺口,仿佛被缝紧的布袋口,若有似无地透进几分气息。
找到了!是下一段通道的入口!
连雨年的神识抵在缺口处,仿佛一柄出鞘利剑,耐心找寻着施力点,等一个一击必杀的机会。
然而就在他打算用蛮力冲开闭拢的入口时,入口内部却忽然响起一声轻微的、仿佛金属拉链打开的摩擦声。紧接着有微弱的烛光渗了出来,和连雨年的灯笼相似的光芒,却卷着一缕凛冽气息与铁锈味。
“嗯?”巫罗绮挑挑眉,“是活人的血气……好香!居然是比你略逊一筹的心魂香气!”
老狐狸眼睛都亮了,一摆腿就往那边扑去。
连雨年伸手揪住他的后脖领,轻巧将人拽到了身后。
“脆皮跑什么前排。”他咕哝一句,暂时收了神识,如离弦之箭般蹿到被灯光映出的缺口前,伸手触碰。
下一秒,缺口对面传出“咕噜噜”的水声,略显模糊失真的人声同时传来:“有……人吗?是……谁?”
连雨年觉得这声音耳熟,心里冒出一个荒谬的想法,拍门似的用力拍了拍缺口,大声道:“兰姑娘?兰女夷?!”
那边安静片刻,再度响起的声音就清晰了很多,展露出声线主人特有的镇定从容风采。
她说:“是我。丹先生,是你吗?”
连雨年脑子木了一半:“是。”
话音落下,两人沉默了足足十秒,才异口同声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巫罗绮抱肩站在一旁,闻着近在咫尺的两道美食的浓香,勾起唇角。
果然好吃的东西会自己凑到一起。
好在连雨年和兰女夷都是冷静之人,没有把时间花在惊讶上,对过彼此熟知的事情确认身份后,便隔着一道薄薄的障壁进入正题。
“丹先生应也是为鲛人石滩而来,我已寻到进入其中的方法。”兰女夷毫无保留地分享所得,“将海上五座异岛连接即可打开通向石滩的隧道,连接隧道的方式则是把五座岛上的水源都潜入一遍,用灯笼破开彼此间的连结点。我这边已经连上四座岛,你所处的便是最后一座,我们马上就可以开启通道了。”
连雨年叹为观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