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有时候话不能说的太直白,毕竟这是庙堂之上、殿陛之间。
对于世家大族来说,压制土地兼并实打实的触动了他们的利益,若不能继续兼并土地的话,他们就远远无法形成如汉、唐、晋、宋那般的超级大族,可现在命最重要,同时若是他们不同意,陛下可不是只杀他们一人那么简单。
前朝不敢杀的高官,大明朝敢杀。
前朝不敢诛的大族,大明朝敢诛。
在经历了血腥残酷的胡惟庸案件后,诸官大族已经清楚了当今圣上的手段和脾气,没有人会选择不答应这个交易,立刻有人站出来应道:
“圣上之「一条鞭法」,实乃革弊鼎新之妙策!昔唐德宗行两税法,化繁为简而国库充盈。今陛下兼融古制,统赋役于银钱,实如《管子》所云“轻重平准“,臣等见州县胥吏再难上下其手矣。”
“「摊丁入亩」,诚尧舜之仁政也!忆北魏孝文颁均田令,使无地之民得免丁银之苦。今陛下丈量天下田亩,令赋役随土而征,恰合《周礼》“任土作贡“之义。昔汉武算缗酷敛,终致民怨;今圣朝此策,实开万世太平之基。”
“臣也同意实行这两种制度。”
“圣上睿断,天纵英主,昔宋时王安石变法,青苗、免役尚存窒碍;今观新政,条贯分明如庖丁解牛。臣观江南豪右闻此,必如惊弓之鸟;而小民闻之,当效《击壤歌》“帝力于我何有哉“之欢!臣等愿为陛下犬马,推行新政于州县。”
届时,朝堂上一片同意之音,昨日大量反对的声音消失了,朱元璋静静的看着这一切,随即缓声道:“既然诸卿都同意了,那么就各自回去想想,这两法究竟采用哪一法合适。”
“过程、实施方法、遇到问题等等。。。”
这就已经等同于宣布退朝了,群官颔首默默跪下,然后各自退出奉天殿,朱元璋也从皇位上缓缓起身,朱标跟随,两人向着春和宫的方向而去。
皇帝的生活也是很重复的,朝会结束后前往春和宫去看看朱雄英,然后回到乾清宫处理其余政事,召见大臣,老朱每日的生活就是这样,他并不觉得枯燥,反而很享受这种感觉。
跟在朱元璋身后的太子朱标,则在路上不断思索着,深感父皇的智慧,原本很难让群臣同意的解决土地兼并之法,父皇就这么轻松的完成了,这若是他的话,恐怕需要大费脑筋。
到了春和宫,两人看望朱雄英,发现朱雄英的状态又好了一些,老朱不禁露出笑容,“咱的乖孙,快要恢复了啊。”
“又请戴良为师,有你和咱的乖孙,大明当旺三代!”
“等大孙子恢复了,咱就封他为皇太孙,让各地藩王都来。”
朱元璋心情很是不错,他所掌控的事情始终没有偏离轨道,朱雄英的病情也恢复的不错,随即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道:“叶煊现在应该在乾清宫外等着呢吧?”
“去乾清宫。”
朱标颔首。
不过刚走两步,朱标却言道:“父皇,应该把叶煊的父母,从诏狱中放出来了吧?”
“叶煊无罪,就算有着锦衣卫和狱卒的关照,在诏狱这种环境下叶煊的父母也生活的不会太舒服。”
闻言,朱元璋转身深深的看了一眼朱标,良久后笑道:“标儿,你这是心疼叶煊的父母,看重叶煊的能力,还是有其他的想法?”
这话,朱标到是一时没有听明白,他略微思索后,只能摇头道:“父皇,儿臣没有其他想法,只是觉得这样做,对叶煊不太好,恐怕叶煊就算不说什么,心中也会有怨念。”
这是朱标的驾驭臣子的想法,起码明面上要给予恩惠、和善一些,让臣子们心甘情愿的为皇帝卖命,和朱元璋的驾驭臣子想法远远不同。
闻言,朱元璋不知为何,叹了口气。
“此言,等到了乾清宫,你再提一次吧。”
“咱会同意的。”
说完,朱元璋不再言语,缓步走着,朱标只能跟上,可此时朱标心中已经清楚了父皇的想法。
叶煊的父母,已经被关入昭狱内四天了,今天是第四天。
而他和父皇是第二日,知晓的叶煊能力。
第三日见到叶煊,确认了叶煊的能力。
那么理所应当,随着父皇认可叶煊能力后,也可以确定叶煊绝对没有参与到科举舞弊案中,那么在昨日父皇本就应该让锦衣卫将叶煊的父母从昭狱内放出来了,可为何要推迟这一天?
目的,就是让自己在叶煊面前提起这件事情,让叶煊记着自己的好。
父皇去做坏人,他来做这个善人。
其实这种政治把戏很简单,以叶煊的智慧是肯定能看出来的,可父皇为何依旧要这么做?就是父皇的权力远远支持父皇这么做,他不怕叶煊记恨他;就算叶煊能看出这一切,可最终提前将叶煊的父母释放出来,是自己这位太子提议的,叶煊最终也要记得他这位太子的好。
背后的原因都能看清,可这件事情,是他做的。
叶煊就需要惦记他的好。
本来这对于他确实是件好事,可朱标却感到心中很闷,对待臣子真的需要这般复杂吗?父皇啊父皇,难道就不能真诚对待臣子吗,这么做真的不累么?
他要如何,才能劝说得住父皇呢?
他想要的是君臣共治天下,而非君治臣、臣治天下。
父子两人,心中思绪各不相同,等到了乾清宫,叶煊已经等在这里良久了,叶煊穿着的是麻衫,这自然是底层百姓最常见的衣服了,可清洗的却格外干净,一尘不染,他大约和朱标、朱元璋齐高,面容中带着英气,眸中带着隐隐的智慧和沉稳,总之朱标看着叶煊,觉得很满意。
他心中已经生出了和父皇朱元璋截然不同的任用叶煊的想法,不如让叶煊尚公主?这不就成了自家人了?
“臣,见过陛下,太子殿下。”这种场合不需用跪拜大礼,实际上叶煊觉得就算是对皇帝或者太子跪拜,也并非是大不了的事情,换而言之这些古人可能就是他那隔了不知道多少辈的老祖宗呢,跪了拜了又不缺斤少两。
他略微躬身,见状朱元璋颔首,随即道:“跟咱进入乾清宫,咱想继续听听,你对这案子的看法。”
“以及后续案件中,为何会出现,舞弊者尽为淮西文官大族,而未曾有浙东人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