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灵者,禀气而生,托形以游。凡世间有生之物,皆含灵魄。人死则魂归蒿里,魄沉泉壤;若兽禽草木之属,殁后七日,其灵渐散如烟,终化于太虚。此造化之殊途,亦阴阳之定数也。」
「世有一类异人,能通幽冥,可御游魂。凡生灵死后,其灵未散者,皆可召之,纳于器皿,以养其魄。世人谓之——寄灵匠。」
我快速往后翻了几页,后面的内容全是密密麻麻的咒诀和图示,画着各种手印、符咒,还有如何选器、养灵的步骤。全是晦涩的文言,读起来十分吃力。
我正皱着眉头研究,突然听见“咣当”一声响。
“老板,这个不锈钢汤勺多少钱?”
一个中年男人站在货架前,不耐烦地用勺子敲着铁质货架。
“老板?”他又喊了一声。
我连忙合上书,“抱歉,刚没注意。”我快步走过去,“这是316不锈钢的,一把13块。那边有304的,便宜些,8块一把。”
他撇撇嘴,拿起两把304的勺子掂了掂:“便宜点,我要两把。”
“行,两把算您15。叔,真的没赚您钱。”我扯下一个塑料袋,动作相当熟练——事实上,从小看爷爷招呼客人,这些早就看会了。
……
爷爷去世后的第七天,正好是农历初一。我按照爷爷临终的嘱咐,一直开着杂货铺没有关门。
我们这个老社区到了晚上九点就没什么人了,更不会有人来买东西。我实在想不通爷爷为什么要立这个规矩,心里隐约觉得不安,今晚要来的恐怕不是普通客人。毕竟爷爷留下的那本《灵术》已经彻底颠覆了我的认知。如果没猜错的话,爷爷应该就是书上说的那种“能通幽冥,可御游魂”的寄灵匠。
初夏的夜风带着丝丝凉意,吹得门口的布旗轻轻摆动。我百无聊赖地刷着短视频,眼皮越来越沉。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午夜十二点了。我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这大半夜的,应该不会有人来了吧。”望着门外空荡荡的街道,我趴在柜台上准备眯一会儿。
“老板?”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吓得我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抬头一看,一个瘦高的男子站在柜台前。他穿着一身白色长衫,皮肤白皙,唇色红润,活脱脱像是从古画里走出来的书生。看着他这身打扮,我心里直打鼓:该不会真是……我壮着胆子往他脚下瞥了一眼,还好,有脚,灯光下还能看见他投在地上的影子。心中石头落地,我赶紧起身,顺手把店里所有的灯都打开了:“您好,需要点什么?”
白衣男子嘴角微扬,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我是你爷爷的老主顾了。今天来,是想看看你有没有继承他衣钵的资质。”
我有点不明所以,“我已经按爷爷的嘱咐,把这间铺子继续开下去了。”
他没有立即接话,而是慢条斯理地环顾四周,从里屋拉出了一把藤椅,那把椅子是爷爷生前最喜欢的,我不舍的一起烧掉,就收在了里屋。
他坐在藤椅上,幽幽开口:“你可知道这铺子为什么叫‘七日’?”
我摇摇头。这个问题我也问过爷爷很多次,但每次都被他用别的话搪塞过去。
“世间万物都有灵魂。生灵死后,灵魂还能在人间停留七天。七天后,人的魂魄会去往幽都,也就是你们说的地府。但其他生灵的灵魂,七天后就会消散。”
“寄灵匠能够把亡灵寄养或者禁锢在物品里,这个过程叫做附灵。被附灵的物品可以认主,和主人产生特殊的联系。”
“就像电视剧里的器灵那样?”
“没错。”他赞许地点点头,“上古时期,黄帝的轩辕剑里就附有龙魂守护。三国时期,武圣关羽的青龙偃月刀,刀身雕龙,器灵就是一条青龙。还有春秋时期的干将、莫邪,更是铸剑师以身殉剑,化为剑灵,这才铸就两把名剑。”
“所以……我爷爷真的是寄灵匠?”
白衣男子微微颔首,“当今世上,寄灵匠除了陈宋赵李四大世家,就数你爷爷技艺最为精湛。不过——”他说到这突然停顿,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你爷爷告诉我,你的资质,在他百倍之上。”
“我?”我有些惊讶,爷爷生前从未提起过这些,“可是爷爷从来没教过我怎么去做,只在临终前给我留下一本《灵术》。”
男子没有立即回答。他示意我伸出手,我犹豫了一下,将手掌平摊在柜台上。他用手指轻轻搭在我的手腕内侧,“闭眼,凝神。”
我合上眼睛,立刻感觉到一股寒气顺着他的指尖流入我的经脉。那气息像一条小蛇,沿着手臂蜿蜒而上,让我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当它游走到小腹时,丹田处突然涌起一股暖流,两股气息在体内相撞,冰凉的触感瞬间被逼退。
“嗯?”我猛地睁眼,正对上男子惊疑不定的目光。他的眉头紧锁,嘴唇微微颤动,像是在看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这是,什么情况?”我揉着手腕问道。
男子却像没听见似的,自顾自站起身往外走,嘴里低声念叨着什么。我隐约听到“万中无一”、“灵胄”几个字字。
“等等!”我急忙绕过柜台,“你刚才说的什么意思?”
他头也不回地摆摆手,“小子,勤加练习你爷爷留下的秘籍。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就把旗子反过来挂,我看到自会来找你。”
“至少告诉我你的名字!”
男子在门槛处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来。月光从门外斜照进来,将他半边脸庞映得惨白。“记住了,我叫谢——必——安。”
“谢必安?”我下意识地重复着这个名字,总觉得在哪里听过。还没等我细想,他已经迈出门槛,白色的衣角在夜色中一闪而过。
“等等!”我急忙追出去。
门外,冷清的街道上空无一人。月光如水般倾泻在青石板路上,远处一盏路灯忽明忽暗地闪烁着,几只飞蛾绕着灯罩打转。夜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在石板路上打着旋儿。
我站在门口,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这条老街我从小走到大,闭着眼都能数清每一块石板。可此刻却觉得格外陌生——从店铺到下一个路口少说有一两百米的距离,那个自称谢必安的人,怎么转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夜更深了。不知哪家的猫“喵”地叫了一声,声音在寂静的巷子里显得格外清晰。我搓了搓还残留着寒意的手腕,转身时目光落在柜台上的《灵术》。书页不知何时被风吹开,上面有一副白衣男子的画像,边上写着八个字:「冥府阴帅,谢氏必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