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二候,鸣鸠拂其羽。
微雨过,小荷翻。
一位青年身穿锦缎黄袍,背上一把昆吾剑绝非凡品。黄袍青年五官端正,面庞明朗颇为温和。他昂在街上走着,但脚步迅急,神色匆匆。
青年正是玉清宫亲传子弟:李流风。青年一转身便进了个酒楼,规模不小,甚是气派。可本该门庭若市的酒楼,里边却空无一人。
“嘣—嘣—嘣。”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门外便传来几声异响,声音如同边疆战斗时的擂鼓,震彻天地。
酒楼桌上的碗筷都在颤抖,点点清酒洒在桌面上,震的酒楼的窗棂嗡嗡作响。
只有从西域扶南国进贡献给皇帝的白象才能出此等声响,但此处只是个岳阳的酒楼,又哪里来的巨象?
街上行人闻声侧目,有孩童被震得脚下一软,跌坐在地,哭声未出,便被母亲一把捂住了嘴巴,惊恐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店小二和掌柜的也出门看热闹,却面色一惊。
待到那巨物完全靠近,李流风才看清是一个黄色的大缸朝酒楼飞奔而来,巨缸在烈日的照耀下灼灼生辉,好似是黄金打造。
可若巨缸真是金子所造,又得是何等富贵,何等沉重。
“那金缸近有千斤重,究竟何人才有如此神通?”李流风暗道。
眼看那硕大的金缸轰隆隆的朝酒楼撞来,若是在不停下,非得把木墙撞散不可,急得掌柜语无伦次,手里的算盘“啪嗒”一声滚落在地,呆若木鸡。
话音未落,巨缸奔腾之势陡然一顿,如被无形巨手定住,倏然挺立于酒楼门前,地面微微颤抖,尘埃四溅。
金缸横移,背后是一对夫妇。男子书生打扮,穿着极为考究,约莫三十岁的年纪。女子比男子少些年岁,约莫二十七八,鹅黄的脸蛋温婉可亲。
那书生男子身形极为欣长,身穿一件蓝色云翔符蝠纹劲装,腰间系着黑帛犀角带。
缀着一枚羊脂玉佩,足蹬乌缎云纹皂靴,鞋头勾金线勾勒精致暗纹,华贵考究的衣服上纤尘不染。
只见书生男子右手轻轻握着一柄合拢的紫檀骨折扇,扇柄横握在手中,末端竟稳稳托着一只巨缸。
那缸足有半人高,通体金光闪闪,烈日下映出一圈圈耀目的光晕,似要灼伤人的眼睛。
那公子脸色轻松平然,举重若轻。
缸中隐隐传来水花微波声和幽幽酒香,却未有酒渍洒落。
这金缸便是用牛车马车来拉,都不一定能运送,可眼前的男子却只是用柄木扇便稳稳将巨缸托在扇末,若非鬼非魅,那便是一定是仙人转世了。
女子则是比男子少些年岁,肤色白皙。
那弯弯的细眉和晕红的两颊,柔柔的,乖乖的,当真像是画儿里摘下的美人般好看,温顺的依偎在诸葛绝身旁。
她面色平和,对男子木扇举缸的奇观并不奇怪,就像吃饭喝茶般平常。
二人身子并不矮,甚至较常人高出些许。可在那金缸的映衬下,竟如少年般大小。
李流风思索道:“久闻江湖有一对奇人,本是同门师兄妹,后结为夫妇。男子儒生打扮,好美酒,附庸风雅,武功高深莫测,女子生的柔柔弱弱,功夫却不输其夫,想必就是眼前二位了。”
“二位一定是名动江南的‘绝皎双侠’——诸葛绝,闵皎了,在下玉清宫大弟子李流风。今日一见,郎才女貌,可让小生羡慕的紧了!”李流风躬身笑赞道。
“贤侄不必多礼。请起请起。”诸葛绝漫不经心道,身子却不动,丝毫没有伸手搀扶的意思,李流风心中暗骂此人竟敢对自己无礼,脸上却丝毫不在意。
临行前宫主母亲曾万般叮咛,今日来者皆非常客,需毕恭毕敬招待。
他继续谄笑道:“早就听闻诸葛先生浊剑厚重,闵仙子清剑巧柔,就怕这次风云榜,二位伉俪要力压那位云仙子,夺得榜喽!”。
“贤侄言过了,我二人却无此意,先进去说话吧。”诸葛绝语气温和了一些道,却没有反驳。
闵皎挽着诸葛绝,青年对丈夫的夸赞好像也是在夸自己一样,让她不由得微微挺起了骄傲的胸膛,那杏眼看着丈夫的眼神更为柔软了。
诸葛绝手轻轻提起金缸的口边,将金缸放在地上,酒楼的木板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好在是一楼,否则定要压出个窟窿。
三人一进屋,闵皎赶忙从怀里掏出一块白丝锦帛手帕,上绣一对鸳鸯,将凳子,桌子细细擦拭干净,诸葛绝才安心落座。
此时一旁的掌柜见来客落座,连忙招呼着伙计端来酒水,笑道:“二位爷,小姐,这是本店的招牌‘落红玉花酿’,采用——”
“啪嗒。”诸葛绝神色散漫,没看一眼掌柜,木檀扇轻扫,直接将那壶酒打翻在地,惹得掌柜面色一愣。
闵皎连忙曼声道:“我家郎君向来喝不得外边酿的浊酒,说酸,怕染了胃口。抱歉得罪了。麻烦二位把这缸子里,自家带的酒水盛出来可好?”说完指了指桌旁的大金缸子,又往掌柜手里塞了两腚银子。
掌柜起初听到她贬低自家酒,面露愤愤之色,但听女子语气甚柔,又塞了银子,陪着笑脸连声应了下来。
店里伙计忙活之际,忽地听见远处传来一声清啸,起初极小极远,但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紧跟着便是另一男子的哈哈大笑之声。
今日本是无风无雨,碧空无云,岳阳城内也一片安然,远处的山角古道上却突兀的起了异响。
起初只是微微的震颤,仿佛远处的山峦在低声呜咽,紧接着便是烟尘滚滚,黄沙飞扬,直入云端,就连门口的槐树都枝丫乱颤,雀鸟惊飞,似有狂风呼啸,万马奔腾。
那团黄沙渐渐接近,依稀可以看见其中的两道人影,二人的双足已然甩出残影,将路面的沙尘高高扬起,破尘而出,快的不可思议。
只听一男子朗声道:“无极兄,你从吉安一直追我到岳阳,一日一夜都始终差我几步,咱俩还比什么?”另一男子声笑道:“萧公子也没落开赵某多少距离,说话尚早啊!”
李流风心里不禁愕然:“从吉安到岳阳少说五六百里,一天走完,这二人脚程好快!听声音很是年轻,和我同龄,天下竟有如此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