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没有故意开黄腔耍流氓的意思。”馀寻光低头道歉,完了继续说:“我想说的是,夫妻之间一个被窝里睡着,在设定他们相爱的情况下,不可能连枕边人的变化都不知道。”
李恕坤皱起眉头思索,“这里确实是存在问题。”
他也看出编剧们有些不服馀寻光,开口帮他撑场子:“《与善同行》虽说不是生活剧,但要拍得真实,生活气也不能少。在完成这类创作的时候,编剧们最好不要抱有太多理想主义丶浪漫主义。面对存在的问题我们应该端正态度,正视合理的意见。”
导演都开口了,不能不听。那个编剧却仍旧有些为难,“如果宋啓丰知道许凤才不是许凤才,剧情就进行不下去了。”
“为什麽进行不下去?”这就是馀寻光真正想要问的,“既然我们整部剧的核心点在于点明阶级和人性,那为什麽非要设定一个绝对单向的男主角?一定要为了过审把人物阉割到这种程度吗?”
叶兴瑜托着下巴,“小馀的意思是,宋啓丰可以知道自己的老婆已经换了人。”
馀寻光是这麽认为的,“因为他很聪明,编剧设定的他很聪明,所以他当然会知道。一个聪明的人,不可能是个看不出朝夕相处的老婆换了人的糊涂蛋。”
那位编剧十分坚持自己的想法:“可以让他不聪明。”
人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的。
馀寻光笑得有些无奈,问她:“宋啓丰不聪明,许凤才怎麽会爱上他且愿意跟他结婚?”
叶兴瑜一路思忖到现在,“其实照小馀的思路改,逻辑确实会更通畅些。虽说男主只是一个符号,但按如今的网络环境,我们要是把争斗完全聚焦于女性,观衆容易有意见。”
吕嘉言翻着剧本,索性抛开那群编剧问馀寻光:“宋啓丰为什麽在知道自己的妻子换人之後毫无反应?”
馀寻光认为,“因为他根本就不爱许凤才。他需要的是一个出身不好,但很优秀的妻子帮他的家庭赚取名声,至于这个妻子是谁根本不重要。”
编剧插话:“他怎麽会这麽无情?”
“他的无情分明是你们给的。”馀寻光翻到剧本里对应的那一页,一双清亮的眼睛盯紧了对面的编剧。
“你们在写宋啓丰和许凤才认识的时候,写他们见父母丶结婚的时候,小字内容的重点都放在他们之间的阶级差异上。因为我爱你,所以哪怕你的出身比不上我,我也会娶你。这种出于施舍,并且有点高高在上的态度,是真正的爱情吗?”
馀寻光有时候会怀疑自己才是那个理想主义。
见证过陈敏笙和华雅君之间的爱情之後,他根本不能理解剧本里宋啓丰所谓的“深情”。
不平等的爱情,是真爱吗?
李恕坤终于是看出来了,因为编剧设定人物时的虚浮,加之对情感塑造的片面浅显,导致馀寻光在理解人物时産生了巨大的偏差。
这种剧本现象在现在的国産剧中其实是很常见的,少有演员会像馀寻光这样较真。
李恕坤不禁问:“小馀,你认为,宋啓丰为什麽会这样?”
馀寻光的话说得很深刻:“在婚姻里,男性本身就是绝对的既得利者,尤其对宋啓丰这种有钱有权的人来说,合法婚姻的工具性更强。在宋啓丰看来,许凤才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许凤才是许凤才,并且这个许凤才还知情识趣,不会给他的家庭他的名声,带来任何不好的影响。”
宋啓丰不是没有发现妻子的异样,他只是根本就不在乎。
因为不爱,所以不在乎。
他分明是一个看似有情,实则无情的人。
只要从这个角度去理解,宋啓丰後面所有的行为都能说的通了。
他爱家,爱妻子,爱女儿,他的爱皆是浮于表面。
他的爱是那样的廉价。
如此,许凤才身上的悲剧感又增添了两分。
剧名与善同行,女主角许凤才最後真的就与善同行了吗?
细思恐极。
问题讨论到这个份上,情况已经明了了。
吕嘉言有种通透感,“如果把男主的底色改成这样,胡元恩的所作所为也有了值得可怜的地方。”
她费尽心机争夺了半天的东西,是别人轻而易举握在手里大半生的。
叶兴瑜望向李恕坤,询问他的意见,“要改吗?”
男主线虽说不重要,但也不能太没逻辑。
“逻辑不合理的地方过多,角色设定肯定要适当修改一下。”李恕坤觉得只要编剧愿意配合,一切都不是问题,“具体方向在拍摄的时候可以用技术调整,成片里我们确实要关注审核方面的问题。”
主编剧听到自己的想法被认可,终于松了口气。她主动站了起来表态:“确实是我们生活经验不足导致考虑的不到位,让剧本有了设定方向的漏洞。各位老师提出的意见都值得可行,我们会尽可能的做出修改。”
花花轿子人人擡,叶兴瑜立马说:“我们都是主创团队的一份子,不论过程如何,我们的最终目的都是为了把剧拍好。创作一个剧本确实辛苦。这样,我待会儿先给每个老师发一千块钱的奖金。”
编剧们心里的最後一点不满终于散了,纷纷开口,“谢谢老板。”
面子给到,奖金也给到,编剧们终于不绷着脸了。
“我们一定把剧本好好完善。”
她们愿意配合,叶兴瑜的脸色总算好转。她最後擡手轻轻拍了拍馀寻光的肩,以示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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