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子今日又待在秋华居?听说苏家对婚事不满他不着急吗?”
“大公子怎么着急?这个婚约本就是很久之前订下的,当时都还没有公子和苏小姐。两家联姻大伙都是高兴的,哪成想大公子没有灵根啊,人苏家能满意吗?”
“若是苏家那边退婚怎么办,大公子之后可如何在仙界混下去?”
“公子的事情你操心什么?过两日苏家要约大公子去一趟专门来商议此事,为此夫人都把那夫子叫回来了,听说要人专门带着大公子去,估计就是要谈谈这婚事了。”
谈话的侍女忽地噤声往旁边退去。
从长廊上走来的少年根本没有看她们一眼径直朝韶光院走去。
“大公子这是去干什么?”见人走远后其中一个侍女悄声问。
另一个侍女拍了她一下:“还能干什么,当然是商量婚事!”
凌晏和快步走着,墨蓝色常服因他的动作甩出不小的弧度,那双幽黑的眼眸在阳光下竟然闪出了几分亮光,不似平日那般阴沉着让人看一眼都觉得身边冷上三分。
“你就为了那个小子一百年的修为都不要了?!我看你真是失心疯了,那样的邪术你也敢用,当时这古籍我就不该让你看!”
愠怒的声音穿透房屋落了出来,急促的脚步骤然间停止,少年站在门口眉头蹙了起来。
“已成定局,多说无益。”
温润平淡的声音落下,沉寂许久的心脏跳动起来,凌晏和眼中却没有什么喜色,垂落在身侧的手也缓缓攥紧。
那人竟然为别人毁去一百年修为,真是痴得可笑。
“我让你看着他,没让你为他做事做到这种地步!天魔骨之事你我分明说的是再议,你怎得贸然行事,还冒了这么大的风险!”
“先前冰魄盏你便是如此,以自己的灵力为他渡煞气,那几百年的根基经得起你这般造作吗?!”
许姬许是气急了,连桌案上的物件都一把推开,噼里啪啦落在地上,砸在了少年心中,将人彻底钉在了原地。
那被灯盏吸去的煞气,被染白的细线,就连眉间的印记,都是那人损耗根基做的。
为什么?
少年眉头紧皱,黑眸彻底沉了下去。
烦躁抑郁的情绪扼住了跳动的心脏,将人一把拽入了摸不清的黑暗里,徒留一颗心扑通扑通作响,聒噪的凌晏和耳边听不到别的一点声音。
那人对他这般好是为什么?
凌晏和仿佛被那两句话定在原地,更让他不解的还是涌上来的情绪。疑惑不解担忧,将这些全部撕开后,他竟然看到了一丝喜色。
他又在高兴些什么?
少年缓缓抬起手按在了心口处,跳动的心脏震得他手掌有些发麻。
扑通扑通。
“谁在外面?”
冷冽的声音混着灵力直接冲开了房门,厉风吹过门外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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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华居今日格外的安静,终于回来的夫子进入客房后便再也没有出来,而另一间房则紧闭着。
凌晏和坐在桌前,幽黑的眼眸垂落下去,神色晦暗不明。桌边的木盒敞开着,里面白色的蛊虫此刻正慢慢蠕动着。
少年眉头紧皱,头脑仿佛被糊了一层油纸,胸腔被塞了大团棉花沉闷得透不过气来。
他就坐在那,从烈阳当中到天色渐晚,透过纸窗的光线都暗了下去。他像个垂暮之年的老人,就这样端坐在屋内整整一日。
七年的点滴在脑海中闪过,一段又一段,一双大手无情地撕掉了蒙在心头的薄纱,一层又一层,带着血连着骨就这样硬生生地扯掉,随意扔在角落的一旁。
终于,天色暗得彻底,屋内再没有一丝亮光的时候,搭在桌子上的指尖动了。
那双幽黑的眼眸抬起,先前蒙着的薄雾此刻烟消云散,只剩下一片清明。
少年终于承认,自己有了痴念。
对方不能离开,既然能耗费百年修为就为了镇住他的心魔,为何不能为他留下来?
那人说不准,或许对他也是有些心意的?
少年倏地站起身来,幽黑的眼眸在黑暗里闪出点点星光,他抬手将桌上的木盒拿起,步伐轻扬,随意又急迫地推开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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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内,微弱的月光透过纸窗落在了那宽大的躺椅上,打在那人身上,将那白皙的皮肤衬得更加白亮,在黑暗中仍晃了人的眼。
周围寂静无声,少年不知何时推开了房门此刻正在不远不近地地方垂眸看过来。
那人似乎睡得并不安慰,身子不安分地动着,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