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袋子里拿出几包洗衣液的试用装塞进我手里,俨然一副厂家促销员的口气。我被他说傻了,捧着试用装戳在那,愣了老半天。
没想到这自闭症的孩子,还挺会推销商品的哈?
认识晓军一年多后,我发现总有一个圆脸的年轻人,在晓军下车的车站等他,晚上也准时送晓军上车。他看上去和晓军岁数差不多,个头比晓军高一点,一见到晓军就笑。
那种发自内心的幸福傻笑,我跟老伴谈恋爱的时候倒是见过。
休息日,我陪老伴去超市采购,结账时正赶上那个圆脸的年轻人收银,胸牌上写的名字是“姜波”。姜波动作特别麻利,队伍比其他通道走得都快。
晓军推着推车过来,回收收银台底下被顾客弃之不要的货品。我看到姜波在收银台下面,递给晓军一块贴着“赠品”标签的巧克力。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晓军笑,天真无邪,像个幼儿园的孩子一般。
第二天,晓军上车时拿着个袋子。我之所以会注意到那个袋子,是因为晓军从来不带多余的东西在身边。他下车后从袋子里拿出一条灰色的围巾,给站在寒风里等他的姜波围到脖子上。
哎呦,这俩小家伙,该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最近一段时间,我看不到晓军了,也见不到姜波。每天路过月阳小区站点时,我总会确认每一个上车的人,可确实没有晓军的身影。我担心那孩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于是利用午休时间去超市打听消息。
姜波还在超市,见到我,他傻笑了一下。问他没用,我知道。姜波也是自闭症患者,我听其他超市员工提起过。他比晓军的状况好一些,可以跟顾客就商品或者账目问题进行简单的沟通,所以能做收银员。
我找到他们的组长,摸出烟,拉着对方到停车场的通道口那抽烟闲聊。听到我打听晓军的事,组长笑喷出一口烟雾。
“那孩子啊,回家养胎去了。”他的语气里带着些许调笑的意味,“真没想到,自闭症也知道干那事儿。”
我听愣了,直到被烟头烫了手才反应过味来。
“是跟姜波的么?”我不希望听到其他人的名字。
“据说是。”组长压低声音,表情讳莫如深,“可谁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呢?他们连句话都不跟对方说,也没人见他们独处过。有人说,可能是某个厂商的促销员干的好事。你想啊,晓军天天在仓库进进出出,又不会辨别是非,要是遇上个有歹心的,找个没人的角落——是吧?”
我胸口微微发闷。这种事确实很难说,可说到晓军不会辨别是非,我并不认同。
“他分的清好坏人,在我车上还抓过小偷咧。”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替晓军的名节做担保,大概是不希望他被人轻看。
“呦?那我还真不清楚。”组长尴尬地笑笑,拿出自己的烟分给我一根,“这俩孩子都挺好的,虽然脑子有毛病,但活儿干的认真仔细,从不出错。”
“嗯,而且心里比普通人干净,没那些乌七八糟的想法。”
我点着头闷了口烟抽。
临近五一,兄嫂从外地来看我。女儿和儿子都在兄嫂所在的城市上大学,平时多亏他们照顾。老伴说要做一桌好菜谢谢他们,一大早便催着我跟他去超市采购。
我在生鲜区挑螃蟹,正用夹子举着螃蟹对光看关节是否饱满,旁边突然传来个熟悉的声音。
“王师傅,来买菜啊?”
回过头,我看到晓军妈推着个婴儿车,冲我笑盈盈的。
“哎呦,好久不见,最近怎么样?”我把螃蟹放下,在裤子上抹去手上的水渍,低头望向婴儿车里的小家伙。小家伙睡得正熟,脸圆圆的,天庭饱满,鼻翼和嘴唇都很丰厚,生得一副福相。
这孩子长得和姜波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似的。
“哎呦,快累死了,这岁数还得带小崽子,夜里少说起来七八趟。”晓军妈嘴上虽然抱怨,可笑容却幸福满溢。
我笑笑说:“恭喜啊,当外婆了。”
“就指望他给我们养老了。”晓军妈正说着,孩子突然哭了起来,她立刻朝远处招呼,“姜波,过来把你儿子推走,该喂奶了!”
穿着工作服的姜波颠颠地跑过来,弯腰亲亲孩子的小脸,把婴儿车推往休息区。我远远看到,晓军在休息区的长椅上坐着,手里握着个装奶瓶用的保温袋。见姜波把婴儿车推到跟前,他先在手背上滴了点奶试了试温度,然后利索的将孩子抱起,用奶嘴堵住那张嚎哭的小嘴。
姜波坐到晓军旁边,一会看看孩子,一会看看晓军,满脸幸福地傻笑。
我跟老伴在收银台那边汇合,老伴看我两手空空,皱眉问:“螃蟹呢?”
“呦,忘了!”
瞧我这脑子。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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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哈哈哈,隔壁老王讲故事
其实写这篇之前,我想了很多版本,后来还是决定用第三人视角来讲述
是不是很甜?
我本来是想写完这篇彻底完结的,但,强迫症发作,一看不够40万字,还想再多加个番外
还是得把孟甲那篇放上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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