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看向那片萎颓的亮光。
被禁锢已久的精神网缓慢起伏着,像奄奄一息的人临死前的呼吸。
多年来的潜移默化,早已生根于此,哪怕黑虫不再,也难以重归于好。细微的裂痕攀附在精神网的枝丫上,似乎下一秒就会破碎。
“成功了!”光球呼出一口气,热度值消耗的肉疼化作了欣喜。
“他撑不了太久。”
白昼站在原地,惹人厌的气味散去,他得以静静观察:“趁他尚且清醒,尽快把问题解决吧。”
光球“嗯嗯”着应下。
异能解除后,意识遭到抗拒,顺着推力离开时如进入一样丝滑,流水般重归躯体后下意识睁眼。
好似大梦一场,白昼望向墙上钟表,抬起手按上肿胀泛疼的太阳穴。现实与精神网的时间流逝不相同,一遭下来没过去多久,一旁的柯言还在专注凝视着他。
见青年面不改色醒来,柯言抿唇雀跃道:“太好了,你果然可以。”
“我还没说话呢,你就知道了?”
白昼接过她提前备好的水,晃悠几下观察着杯中起伏,有微弱的能量蕴含其中。视线移到桌上开封的止疼药剂,他了然。
下一秒,温水入喉,缓解了干渴,却没缓解头疼。效用极强的药剂加到水里,好似白开加温水,毫无变化。
青年神色不变,任由太阳穴针扎般疼,面上却是一派轻松自然,朝仔细观察自己的研究员悠悠一笑。
“看出来的。”见人无碍,柯言收回目光,继而“嗖”的把头转向台上研究体,一瞬间连视线都变得火热起来。她急切上前,摘下男子头上强制沉睡的装置。
“现在不行。过会儿可以告诉我,你刚才经历了什么吗?”她一边说着。
装置移除,男子的意识彻底失去束缚。在房内两个人的目不转睛中,研究体低吟一声,在下一秒缓缓睁开了眼,被天花板上的灯光刺了个正着。
呆滞。
下意识的动作后,男子像是老旧的卡台机械般,失去了其余的反应,只是维持着醒来的表情,凝滞盯着亮光,也不管生理泪水被刺激流在眼角。四肢依然被捆绑在台上,可他毫无所觉,只是呆呆躺着,眼神无光。
这又是第三幅模样了,与照片和不久前的现实各不相同。
柯言伸出手,在他眼前挥动,脸愈发凑近了些。
“他傻了吗?”
依然没有得到任何反应,她露出费解的神色,转头询问道。
白昼静静看着呆滞的男子,伸手为他挡去刺眼的亮光:“差不多吧,被邪教的手段控制了那么久,真正的自我早就被蚕食的一干二净了。”
“趁着他还有意识,把要问的都问了吧。”
“……这样。”柯言愣了瞬,慢半拍回道,从青年短短几句话中,她明白了刚才发生的一切。对研究体的狂热从眼中褪去,她的目光变得安静,仔细描过男子的每一寸五官。
“我知道了,我现在去拿仪器记录。”
——
作为弃子,男子身上自然没有太多关于邪教的信息。但正方能破除控制本就在他们意料之外,所以仅靠男子无意识的些微反应,也能推论出线索。
异能化作的丝线侵入大脑,缠绕到精神网上,宛如琴弦般挑动,放大目标者的情绪,卷起一众记忆碎片。
代表噩梦的回忆翻涌而来,不知是看到了什么,男子凝滞的表情猛变,瞳孔骤缩下,惊恐之情溢于言表。哪怕如今只是一具空壳,也产生了强烈的感情波动。
当五感不被麻痹,本该存在的痛苦便卷土重来。
“暗巢在哪?”白昼直接问道,丝线随之加重力道。
“嗬……”
轻微的气音从男子口中泄出,他的牙缺了几颗,发出声音时总有些漏风。
除此之外没有回应,这种分量的情报果然不能轻松拿到。没有过多等待,白昼很快提出下一个问题:“暗巢的规模多大了?或者说,有你记忆里的村子几倍大?”
让一个只有些微意识的躯壳去思考,未免太难为人。
这次等待的时间更久了些,白昼挑动着丝线,试图用愈发翻涌的记忆加快思考的进程。
“很……大。”男子的表情痛苦起来,像是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开口,光是几个字就耗费了全部力气,“有……几十倍大。”
“几十倍?”柯言也皱起了眉。
简单算一下,居然已经有一个高级公会差不多的人数。暗巢是怎么在无人注意的旮旯角暗自发育,成长这么大的?
虽然已经派了人去各地查看,但仅凭肉眼,确实很难揪住每一个卧底。但白昼刚才说的“操控”,不就代表每个邪教徒都被暗巢打上了防伪标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