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电话的第二天清早,张羽从网上知道了吴明微被停职的消息,天色忽然变得不好,无风、闷热,张羽还是照常上班,和孟哥蹲在没装修完的房子里吃盒饭。
张羽把那台斑驳的工业风扇开到最大,反复琢磨着吴明微的遭遇。
他不敢与孟哥讨论这件事,因为他不知道该发表怎样的观点,在他的心里,吴明微是和孟哥一样重要的朋友,可一贯正直的他难以原谅插足他人婚姻的行为。
这也是张羽第一次知道了——吴明微会喜欢男人,也知道了颜杰并不是吴明微的朋友。
直觉和经历告诉张羽该远离吴明微,可当张羽打算做出这个决定,他便想起了吴明微的好。
傍晚下了班,张羽去宿舍楼下给吴明微打电话,他问:“吴医生,你现在……还好不好?”
“你知道了啊?”
“在手机上看到的。”
“噢,这样啊,我挺好的现在,一个人在家,养养花,喝喝咖啡,下楼散步,或者开车到处逛一逛。”
“嗯,好就行。”
张羽觉得自己的这个电话打得虚伪,因为,他们的关系没有好到需要互相关切的程度,只是,吴明微有钱有本事,所以他和孟哥他们都不太一样。
人总会对厉害的人表露一些谄媚。
其实电话里没聊什么,通话结束,张羽去了便利店,买了两包辣条和两根冰棍,宿舍所在的老小区设施老旧,他便去了隔壁小区的花园里,坐在那里把辣条吃完,再把冰棍吃完。
张羽不吸烟也不常喝酒,吃零食是他唯一的嗜好了,他的食欲像个小孩,原本也是个小孩。
天黑以后回到了宿舍,孟哥他们开着风扇,光着膀子打牌,张羽举手加入,替换了手气不好的单亲爸爸。
张羽很快忘了刚才打电话时候的纠结和惆怅。
半夜打雷下雨,闷热的空气终于有了凉意,厕所的冲水声总是响彻整间房子,比雷的声音还大,张羽醒来了,用枕头遮住了耳朵,抿抿嘴又睡过去。
第二天,雨停,地面的低洼处还有水痕,天空万里无云。
空气干燥的北京,一晒就是二十多天,气温越来越高,阳光越来越亮,张羽又跟着孟哥做完了两个活,赚了一些钱。
他用自己攒下的工资给父母每人网购了一套衣服。
二十多天里,吴明微给张羽发过一次消息,他说自己回浙江了,要住段时间,然后回北京上班。
吴明微没有失去工作,张羽替他松了一口气。
吴明微又写道:其实我之前不知道他已经结婚了,他告诉我他是单身,我跟很多人解释过,但他们都不相信我。
张羽再次松了一口气,因为他不必再因为对同情吴明微而良心不安了。
他回复:我相信。
吴明微问:真的?为什么?
我觉得你不是那种人。
谢谢,回北京请你吃饭。
行啊,吴医生,这次我一定有时间。
张羽善良,这是父母给他的最珍贵的礼物,他从小搞不好学习,但因为善良和踏实,所以成长得健康开朗,他对大多数人保持着善意,期望他们能好。
吴明微坐在别墅阳台的吊椅上,随着潮热的风晃来晃去,在父母的身边,他可以不做吴医生,而是做个三十多岁的小孩,妈妈回家来,买了活鱼,家政阿姨要烧熏鱼给他吃。
他问:“我爸呢?”
“他晚上有事,不回来吃了。”
“妈,我想回北京了。”其实没什么理由,吴明微说这个纯属心血来潮,和张羽聊了两句,他便想见张羽。
他以为张羽觉得他特殊,然而,这算是一种受情伤之后的幻觉。
还有另一种幻觉——张羽也在骗他,也在演戏,全天下的男人都是在演戏。
“现在回去干嘛?又去找那个男人?”
“不是,”吴明微说,“算了,不回去,我就随便说说。”
吴明微的怀里是妈妈的宠物猫,他打算再和张羽聊聊,但想了想,还是没有继续打字,他希望张羽能主动给他发一次消息。
然而没有可能,一是因为张羽忙碌,二是因为张羽在意分寸。
断联持续了许多天,这期间,吴明微知道了章晓笛去公司闹颜杰的消息,她说了要让他们身败名裂,所以一个都没有放过。
吴明微还被妈妈安排了一次相亲,女方不在意吴明微曾经“犯过错”,她和家人看上了吴家的厂子和别墅,所以眼冒绿光,当她再见到了一表人才的吴明微,便将仅剩的顾及抛在了脑后。
相亲的地点就是吴明微家一楼的客厅,所以他逃无可逃,只能坐在沙发上发呆,他和那女生对视了几次,眼神冷漠、不耐烦,意思是让她快点放弃。
然而对方表现得油盐不进。
几天以后,北京终于下雨,张羽终于给吴明微主动地发了消息。
内容是:某某乳胶漆员工张羽祝您和家人端午节安康!
吴明微坐在床边,一边解开睡衣的扣子,一边把手机扔在了床头柜上,他很想骂脏话,但忍住了,他心里更多的是无奈,又被张羽的这种直男特质逗笑。
睡衣解了一半,笑得腿软的吴明微倒在了床上,然后捂住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