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樊青,樊青点点头,侧过脸安静地听老人说话。
对方年纪大了,一句话磕磕绊绊,要翻来覆去说好久。但樊青没有丝毫地不耐烦,他整张脸上的神色平静,偶尔低声和对方交流几句,声音很温和。
栾也安静地看着他,眼里慢慢带了点笑意。
不管是对七十多岁的老人,对平常接待的客人,对故去没能来得及陪着长大的父母,以及对自己这个有点精神疾病的同性恋……
很温柔,很耐心,很包容。
这些都是樊青身上共存的,自己却缺失的部分。
“他说他那条狗养了十一年了——”
樊青抬头和栾也说话,撞上了对方的眼神,突然停了。
“嗯。”栾也应了一声。
“……已经快走不动路,马上要死了。他想带着狗拍张照片。”樊青接着说。
“可以。”栾也想了想,“你让他路上慢点,我们先拍后面的。他什么时候回来了让他插个队。”
樊青逐句翻译给老人,对方冲着栾也点点头,转身弓着背,慢慢踱步回家。
等后面又拍了三个人,老人家带着狗踱步回来了。
那条狗看起来确实很老了,毛色杂乱,耷拉着脸,走路和主人一样晃晃悠悠的。
老人家扶住椅背,缓缓坐下来,黄狗站在旁边盯着他看,直到对方坐好了,才卧在了主人腿边。
主人稍微俯下身拍拍它的头,直起身对着栾也露出笑容,老狗跟着他望向栾也。栾也对着他们笑了笑,按下快门。
一人一狗,一棵树,一座山。
老人家仔细看了会儿取景框,估计非常满意,伸出手要和栾也握手。栾也单手拿着相机和他握在一起,对方大力晃了晃,说了句谢谢,又用非常生涩,口音浓重的普通话说了一句。
神奇的是,这句栾也听懂了。
对方说:“它也老了,我也老了。它的遗照,我的遗照。”
说完,他松开手,在逐渐西移的日光里,一人一狗又慢悠悠的晃着回家了。
和这个老人一样,虽然拍照时有人有时会提出一些要求,但态度永远是恳切的,而且基本都是小事,并不复杂,拍摄总体非常顺利。
和栾也推断的差不多,两天时间,他们就把村里老人的照片全都拍完了。
最后一位老太太拍完,拎了五个比拳头还大的苹果,走之前一人给他们发了一个。
这时候已经六点多了,五个人又累又饿,干脆找了块空地席地而坐,埋头啃着苹果。
旁边放着曲姐的化妆箱和栾也一大堆设备,一群人特别像刚结伴出来流浪,顺路捡破烂为生。
“化妆化得我手抖。”流浪化妆师·曲姐咬着苹果含糊不清,“太磨炼技术了,感觉能开个店了。”
“开吧。”流浪染发师·大姚马上接茬,“美妆美发,你美妆我美发。”
流浪歌手小乔:“那去见山怎么办?”
两口子齐刷刷回答:“还有你啊。”
流浪头子栾也边听边笑,苹果咬了一口叼在嘴里。手上翻着这几天拍的照片。
都挺好的,感觉自己也能在这儿开个图文印刷证件拍照之类的,态度还比镇上好。
旁边的樊青也低头去看:“接下来是不是要打印了?”
栾也想回答,但嘴里咬着苹果说不出话。他转头看向樊青,朝对方抬了抬下巴。
樊青看了他两秒,领悟了他的意思,伸手把栾也嘴里的苹果拿了下来。
“有些图还需要修一修,调个色。”栾也回答。“还早呢,先回去睡一觉再说。”
“先别睡。”大姚把最后一口苹果咽下去,拍拍手。
“我老婆说今晚请大家吃烧烤,去见山酒水免费畅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