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淅沥沥下到了半夜,第二天又是一个晴天。
可能是夜雨的凉气还没过,又或者是这里海拔有些高,太阳照在身上并不太热,暖洋洋的很舒服。院子里铺的是青石板,被雨一冲又被太阳一晒,显得格外的透亮。院墙上的三角梅开得挺热闹。
院子中央的大青树底下放了小小一套竹桌竹椅,桌子上压了块厚厚的玻璃。茶室的木桌子上有个养生小茶壶,栾也烧了壶热水,坐在院子里慢吞吞地喝。
洗完澡睡了一觉,又喝了些水。栾也现在勉强能发出几个字音,就是嘶哑得有点不忍细听。
木阿奶背着竹背篓从外面进来,栾也先冲她点了个头打招呼。
“起这么早啊。”阿奶说。
这时候已经快要到下午一点钟,栾也没揣摩出来这句话是问候还是嘲讽。对方已经接着宣布:“中午煮米线吃,你能吃米线吧。”
栾也点点头,酝酿了几秒,尝试发声:“能吃。”
“哎哟!昨天还好好的!”对方扬起眉毛,有些不可思议。“怎么搞成这样子哦。”
栾也心说,那是你没看见昨晚我说不出话被人当哑巴爱心助残的时候。
但这段话实在是太复杂了,现在的嗓子条件他说不出口,只能冲人笑了一下。
木阿奶把背篓放在厨房门口,又问:“发不发烧,流不流鼻涕?”
瘦瘦小小一老太太,嗓门还挺大,栾也摇摇头。
木阿奶伸手在他额头上搭了一下,又飞快拿开,速度快得栾也都没反应过来。
“光嗓子的毛病,好治。”她迅速下了诊断。“下午我去玉花家要几片枇杷叶来煮水,你把它喝掉。晚上蒸个梨子。”
栾也愣住了半晌:“……哦。”
“那臊子不能做辣的了。”
木阿奶把马褂袖子挽起来,风风火火往厨房里走,语气非常理所当然。
“吃酸菜肉沫的。”
厨房里锅碗瓢盆开始咣咣作响,栾也好半天才回过神。
这么多年栾也为了拍照去过很多地方,也见过不少人——防备的,友好的,善良的,冷漠的。
但是木阿奶不太能用上面任何一种概括,她应该是……自然。
就是那种小学时中午放学回家,外婆已经给你做好了饭,催你赶紧吃下午别迟到,走之前又在书包里塞了一块钱让你买冰棍那种自然。
但因为栾也已经太久没有接触过这种自然感,一下子不知道做什么反应合适。
厨房的窗户对着小院,酸菜肉沫的香气传出来,栾也突然感觉饿了。
他又低头喝了口热水,背后“哐嘡”一声,有人开门。
栾也回头,自己楼下那间房的门开了,有人汲着拖鞋往外走,穿了套背心裤衩,头发染得金灿灿的。在太阳底下有点晃眼睛。
那人明显还没睡醒,看到院子里的栾也时脚步顿了一下,反应了两秒才走过来:“你……”
“刚搬来的,你楼上!”木阿奶在窗口接了一句。
“哦!”金头发明显热情了起来,嗓门洪亮地回应了一声,拉过一把椅子坐在栾也旁边。
“终于又有人来了。你来旅居啊,什么时候到的,昨天我出门的时候楼上还空着呢。”
栾也喝了口水顺顺嗓子,答:“昨天。”
“难怪,昨天我上班,回来的时候你们都睡了。”对方立刻接话。“你从哪过来的,打算待多久啊。我从山东来的,淄博你知道吗,就前段时间烧烤特别火那个地方。你下次旅游可以去试试。”
“……”栾也点点头,“行。”
“我叫乔飞白,你叫我小乔就行,这的人都这么叫我。”金头发——乔飞白笑得挺灿烂。“就那个游戏里的小乔,我可厉害了,国标。你打游戏吗,打的话我带你。诶,你叫什么?”
栾也:“……”
栾也光听他说话嗓子又开始疼了,只能在对方山路十八弯的聊天里挑有重点的回应:“栾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