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傻了,哥哥!你的尸体最多会被卡塞尔里的那群神经病拉回实验室解剖,他们会在白炽灯下取出你的心脏,观察你全身上下每一处的肌肉和血管,甚至持续数年这样的研究。就算你拯救了陈墨瞳又怎样?就算你拯救了世界又怎么样?世界永远不会歌颂你的名,因为你和我一样,只是一个可怕的怪物。”
“怪物的伙伴,只能是怪物。”路鸣泽一字一顿,“你注定孤独,绝无逃避的可能。”
路明非直视着路鸣泽那双没有一丝情感的眼睛,神色狰狞,他的眼角不断地抽动,似乎随时都有暴走失控的可能。
他们俩就这样死死地盯着彼此,眼神都冷得如同极地深处的冰,像是有着滔天大恨的一对仇家。
但路明非突然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他猛地松开了路鸣泽的肩膀,颓废地坐在地上,低着头,双手深深地插进他乱糟糟的头发里。
他坐在潮湿的田埂上,沉默了很久很久。
路鸣泽就站在路明非的面前,冷冷地看着他这个颓废的哥哥。
路明非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是那么疲惫,让人不免想到秋后的雨。
“或许……你才是对的。我以前一直把这个世界想象的太美好了……又或许是我不愿意去面对吧,这个世界真的太不温柔了。”路明非低低地说,“其实我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己心里清楚,我是那么懦弱的一个人啊,懦弱到我自己都不敢正眼看自己。哪怕后来经历了尼伯龙根计划的磨炼,继承了老大的学生会主席,有了伊莎贝尔专门为我服务,当上了别人眼中衣领里衬着黄金的男人……可我骨子里终究还是个衰仔啊,就算是失去了师兄也只能靠芬格尔和师姐来帮忙。”
“其实我应该感谢你总是陪在我的身边的。”他轻声说,“要不是你的话,在三峡水库那次我就该死了,更别说后面的BJ啊,东京啊……有你也挺不错的,挺好的,我的生命都花在了值得的地方。我只是个废柴、衰仔,没什么能力的,如果没有你,说不定赵孟华一辈子都不会拿正眼看我吧?虽然我对这些都一直觉得无所谓,但总归还是要谢谢你的。”
“只是……你让我重生有什么意义呢?我能改变什么呢?我明明什么都做不了……我不想再经历一遍那些悲伤了,死在我眼前的人……实在太多了。”路明非发疯似的揉了揉本就乱成一团的头发,“你知道么?每逢暴雨的夜晚我总会做梦,我会在梦里看到太多太多的人了,有老唐,有夏弥,有师兄,有象龟,还有绘梨衣……我完全数不清了。”
“可他们总是在我面前盈盈地笑着,告诉我不用为此自责,我已经尽力啦。但是我又怎么能不自责呢?面对着他们的死亡,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无能为力……你懂这种感受么?尽管我不愿意去回想……可这样真的好累啊。”
路明非最后抬起头来看向路鸣泽,眼神里满是疲倦,“你说,我这样没有意义的重生……有什么意义呢?我真的不想再经历一遍那些那么令人悲伤的事情了。”
说完他又慢慢地垂下头去,乱糟糟的额发也跟着垂下,遮住了他的眼睛。
路鸣泽一直都站在路明非的面前,静静地聆听他说完那么多的话,没有尝试打断。但他的神色已经慢慢缓和下来,不再是那种冷漠如冰的样子了,更像是个乖巧的邻家男孩。
两人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风又悠悠地吹了过来,成百上千朵花在风中摇曳,入耳尽是轻柔的风声与花朵摇曳的沙沙声。
路鸣泽忽然打破了这死气沉沉的氛围。
“哥哥,其实我一直都很心疼你的啊……但你的重生是不得不面对的事。如果不是必须,我也想过让你就这么死去,即使那样的话我会很寂寞……但是我已经习惯了孤独一人的日子了。”路鸣泽轻声说,“还记得那个叫风间琉璃的人么?他的另外一个名字叫源稚女。”
“嗯,记得的。”路明非低着头,声音嘶哑,“他用他的命赌我的命……可我最后还是让他失望了。”
“后悔么?”
“我……我觉得他不应该相信我,我辜负了他。”
“如果再来一次,你还会辜负用命赌你赢的人么?”
路明非沉默着没有说话。
但隔了一段时间后,路明非突然无声地笑笑,“别开玩笑啦,世界上除了他那样的人,哪还有人愿意拿自己的命赌我赢呢……还不如珍惜好自己的命呢,那总比相信我靠谱。”
“你错了,哥哥。”路鸣泽轻轻叹了口气,“是有那么一个人的。”
说着他把一个东西丢到路明非的脚下,那东西反射的银光像是雪花一般映在了路明非的眼底,那么刺眼。
路明非愣住了。
他颤抖着双手将那东西捡了起来。
那是一对银质的四叶草吊坠。
“陈墨瞳。”路鸣泽轻声说,“她用她的命,赌你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