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痛苦地捂住了脑袋。
头……痛……好痛……
这世界到底怎么了?
接着他再次慌张地环视眼前的一切,周围的所有东西都是那么陌生,班主任的脸是那么丑陋,赵孟华的脸是那么丑陋,陈雯雯的脸是那么丑陋,所有人的脸都是那么丑陋……
莫大的恐惧就像是汹涌的潮水,仿佛下一秒就会将他淹没。
“滚!”
路明非突然朝着接近他的班主任怒吼。
班主任停下了脚步,她被震住了。那几个喊来班主任的同学被震住了,赵孟华陈雯雯也被震住了,所有人都被震住了。
路明非猛地冲了出去,没有任何一个人尝试拦住他,包括教育学生几十年的班主任。
因为所有人都从他身上切实感受到了那磅礴的悲伤与恐惧……就像是汹涌的海啸。
路明非要逃离这里……他要逃离这里!
他要去找到那栋精神病院,或许只有在那里他才能找到一切的答案。
他在楼梯间一路狂奔,经过的学生都害怕地纷纷避开他,不知道这个学校公认的衰小子发了什么疯。
校门的保安试图拦住他:“同学,现在是上课时间……”
“滚!”他再次大吼。
保安被吓得连连后退。
然后路明非就在保安震撼的眼神中硬生生撞开了铁门,向着校外狂奔而去。
原本锁门的黑锁崩开了,飞落在一旁,只留下保安木讷地站在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给年级主任打去了电话,支支吾吾地说:“主任……我这边发生了一点事,可能需要您亲自来看看……不对,是必须要您亲自来看看……”
人流如织,迎面的冷风凌冽如刀。
路明非在人流中发了狠似的奔跑,他再一次感受到原来一座城市对他而言是那么小,像是一处密封的囚笼,连逃避都不知道该逃往何方,只能无力地淹没在这拥挤的人潮中。
大多数路人都皱着眉,对这个看起来乱糟糟的少年唯恐避之不及。有个穿着西装、打着领结但急于赶去上班的白领差点被这个可恶的家伙撞倒,他脸色难看,指着路明非逃跑的背影低低地骂了几句,然后又匆匆挤入了人流。
路明非只是低着头奔跑。
只是奔跑。
……
一场暴雨毫无征兆地就来了。
云层堆积如墨,千万透明的雨丝从墨色的云丛中垂下,雨滴四溅成水花,土壤与天空被成千上万的雨丝相连,整个世界忽然间就暗沉了下来。
路明非浑身已经湿透了,雨水顺着他已经被淋湿的头发滑落,然后又沿着他的脸颊“啪嗒”一声重重地砸到地上。
他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建筑,大脑一片空白。
那是一栋年久失修的危楼,木门上已经贴了黄色的封条,发灰的墙壁上长满了青黑色的苔藓。这栋看起来岌岌可危的大楼正在暴雨中颤抖,生锈的铁栅栏门旁立着告示牌,上面写着“前方危险,闲人免进。”
哪有什么精神病院?
哪有一栋古典欧式的现代建筑等着路明非去踏进大门?
甚至连写着“圣心仁爱医院”的铜质铭牌都没有,取而代之的是一丛丛半人高的杂草。
他要找的那栋精神病院……
根本不存在。
路明非忽然觉得这个夏天真是有些冷了。
他似乎又回到了东京那场狂暴的大雨中,他站在红井的最深处,身边布满了雪白的丝,雨水冲刷而下,最终不知是雨滴还是血水流进那真红的土壤里。
他就无力地站在那个干枯的女孩身前,慢慢地从行李箱里拿出裙子和鞋子来给她穿好,把轻松熊、小黄鸡、HelloKitty和橡皮鸭这些小玩具给她摆放好,似乎这样她就不会感到孤单和害怕了。
直到他无意间翻到那些小玩具的底部。
“Sakura&绘梨衣のRilakkuma”、“Sakura&绘梨衣のHelloKitty”、“Sakura&绘梨衣のDuck”……所有的玩具都被标上了她和他的标签,他和她共享着一整个世界。
你以为她是公主她拥有全世界,实际上她就只拥有你和她的玩具们。
忽的。
路明非身后传来了低低的嗤笑。
“哥哥,你看上去好像很难过的样子。是心情不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