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海、小芸、老樵夫三人同行,翻过大山,林间取路朝天蓬山正走。
小芸仍身穿前时黄巾贼给找的旧衣,上居白色抹胸小衣,披着青色对襟褙子,下束薄纱长裙,赤脚踏草鞋。
裙摆被卷到膝上,挽个结,扎成短裤相似。
如此还抱怨不已,一会儿说树枝勾了衣服,一会儿说草丛划了腿脚。
万海道:“既如此,你把我背篓里你自己衣服找出来穿了呗,何至于一路叽叽喳喳的烦人。”
小芸道:“我月事未完,还全身出汗,我这时候换自己衣服,岂不是都弄脏了,不如后面一齐换。”
万海听言,似是惊异,斜眼偷觑了小芸一下。
小芸瞧得分明,当即道:“你这样看我干嘛!”
万海道:“女子月事……虽然很正常……但、但也没有当男人面前说的。”
小芸“哦”了一声道:“又是你们中原人的礼节规矩,对吧?”
万海摇摇头:“何止我们中原,男女身体有别,说话理应注意,就你们南蛮,我相信也没有把月事挂在嘴上的。”
小芸笑道:“你又懂了,杨公子,你真是聪慧,什么都懂。”
万海道:“你干嘛?讥讽我?”
小芸耸耸肩,脚下飞快做几步,蹭到万海身边,抬头眯眼瞧他。
万海吓道:“你、你不正常。”
小芸继续笑:“你道为何?因为我……在我村里都是百年难遇的疯丫头、小祖宗!哈哈!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谁都不敢管我!”
万海骂道:“你就该受受教训,否则无法无天了!”
小芸笑得更开心,以手捧脸,表情微妙:“我不是受到教训了嘛?还好有杨公子英雄救美,从贼窝里抢我出来,不然呀,我小命休矣!杨公子,你是我的恩人,和任何人都不同。我从今以后都依你的,你说什么大道理我都听着,再不跟你顶嘴啦。”
万海道:“可别,你这样我不习惯。还有,我救你不是什么英雄救美,我自己也被困着,我是顺手救的你而已。再说了,我拿着你爹的法宝,我若自己独活,你爹知道肯定饶不了我。”
小芸又“哦”了一声:“明白,这就是你说的中原人的矜持守礼。”
万海一头雾水,忙问:“什么意思?”
小芸却抿住嘴巴,自顾自便走。
万海愈想愈慌,快步追上,再问:“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小芸忽的瞥来一眼,忍笑道:“我又不是聋子,当时我可听到啦。”
万海道:“你把话说清楚?”
小芸才不理会,还想要走,万海一把抓住小芸衣袖,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
小芸叫道:“杨公子,你这样可没劲了啊。”
万海道:“我、我有时候胡言乱语,也没多想,你可别乱说出去。”
小芸略一挑眉,那表情神鬼莫测,轻笑着道:“所以你其实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对不对?”
万海眨眨眼,不置可否。
小芸又道:“你打那老鼠精时指着我说,‘她是你亲娘,我是你亲爹!’岂不是心里都把我当你娘子了?我可告诉你,我还没答应呢。”
万海一惊,脸颊顿现红云,忙道:“你不是昏了吗?你怎么听到?”
小芸将手一抱:“哼哼,你别管,那你到底说没说?”
万海尴尬不已,正羞恼间,远远瞧见走前头的老樵夫在不怀好意的回望,立即明白——就是这好管闲事的老东西告的密!
万海脑中转瞬闪出无数念头,想之又想,故作镇定道:“小芸,你千万不要听信别人一面之辞。我跟你机缘巧逢,现凑一起结伴同行,最多是同伴关系。我如何能说出你是娘我是爹的话来?不说是我,就山沟里未经教化的野小子,也断说不出那般伤风败俗的浑话来!”
只见万海绷着脸,一本正经,且越说越激动,很快又偏到“仁义道德”、“男女礼数”那套旧说辞上,明里暗里还提及“华夷之辨”,接连点引小芸,意思他中原大丈夫,绝不会调戏南蛮小女子……
小芸听罢,表情不经意间变了,张着嘴,半晌无声,继而叹了口气,转身便走。
万海本还想再说点什么,但小芸充耳不闻,就在溪石间一蹦一跳的赶路,好像一个挨大人骂了、只能自己去玩耍的小孩子。
万海看着她落寞的背影,不知为何,心里也像空了一块,很不是滋味。
好巧不巧,三人沉默前行,路径一汪水潭时,险象突生,小芸尖叫一声,跌脚落水。
万海在后,只听得声响,忙赶过去,见小芸已半身入水,随着水流愈荡愈远。
老樵夫正扒住岸树,捡了个树枝去够,可小芸浑似没看见,直至水流将她翻了个身,方才挣扎起来。
万海喊道:“小芸,你傻么?你抓住!”
一连喊了几声,小芸不应,却荡更远了。
老樵夫道:“杨公子,不得了了,她必是被水鬼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