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细细感受着身体各处的变化,觉得双眼清朗,尤为显着。
便调起真气,由下至上,从眼眶四穴贯出。
只这一记,顿时茅塞顿开,领悟了沈飞霜功法关隘,那双眼大放碧光,真气威力也随之剧增。
滔滔荡荡,漭漭泱泱,由他所站之地为始,扩散至整个山头。
及至他合掌收功,但见山头如被洪流刷过,树木不存一根,壤土不留一抔。
山石被真气打磨得平滑齐整,而竟晃亮反光。
他诧异于自己功力的突进,以致出神半晌。
反应过来时,长笑一声,道:“这……俨然是半仙之身!沈飞霜所练法门,也就是白云先生陈抟的法门,居然是从眼睛处激真气!我曾困惑她虽是瞎子,却为何始终紧闭双眼,原是在凝神聚气,预备随时功致敌。是了,这就是她的关隘!我完全明白了!”
他欣喜若狂,操起双剑,又在风中狂舞。
直舞过两刻,跳上一块山石,再度使出真气。
此番威力有增无减,空中响起闷雷翻滚之声,山头肉眼可见的被削下一层。
然而他面色急怔,显得很是错愕,连声道:“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盖因之前的碧光未能出现。
他重复了几次,运功套路完全相同,激部位完全相同,但上天似乎有意跟他开了一个玩笑,象征神圣的碧光就此全无踪迹。
他不由得慌乱起来,推想自己做错了哪一步,而后又猜测自己是否触了什么禁忌。
他收起双剑,在山头来来回回的踱步。思忖多时也苦无解法。
直至黄昏之后,从山腰传来一串马蹄响声,继而一个花蛇帮使者骑马闯上近前。
翻身下马,深打了个躬,道:“帮主有请!徐大侠,请随我回崔府罢!”
白鹰抬起头,只略瞥了他一眼,背过身子,表达了不愿。
使者又走上来,再打一躬,道:“我帮与虎风堂决战在即,帮主甚为战事忧虑,已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徐大侠,你看在我帮之前资助你的份上,就随我回去罢……”
白鹰鼻子里呼了一声,仍是沉默。
使者无奈,双膝跪地,扑通磕了一个头:“不瞒大侠说,不止虎风堂一件,帮主夫人那里还有另外的危机……那盲女沈飞霜,她,她居然从白牢里逃了!她是江湖杀手榜上的剑客,武功奇高,我帮集全员之力也拿她不住。如今贸贸然得罪于她,埋下这等祸根,为之奈何?徐大侠,我求求你了!你就随我回去罢!”
说了几遍,态度恳切,磕头连连。
白鹰本不在乎花蛇帮死活,但忽的心念一动,因想道:“我听闻至高功法,不仅需要自身大成,还需要机缘巧逢……或是我机缘未至,不能圆满。莫非沈飞霜逃狱也是冥冥中的定数?是上天有意安排她助我练成神功?”
长啸一声,唬得使者耸栗。
又自语道:“若这竟为我的机缘,我须迎头直上才好。沈飞霜性傲,必定向花蛇帮复仇,只要我借机见到她,将细节问个清楚明白,何愁不能继续修炼!否则,我便杀了她,以一场至高对决来向天自证我心坚诚!那各路神仙,三十六洞天,岂非天意造化?他们可以,我也可以!我定要凡入圣,登峰造极!遍九州内外,唯我独尊!”
神情变得阴鸷酷烈,大有癫狂疯魔的前兆。
使者见他古怪,更不敢搭话,只得静静候着。
俄而,他转过身子,伸出一指指山下道:“也好……我就随你回去……但你告诉崔荣,须替我预备下风水法器,我要在后院设坛问天。”
使者喜出望外,忙道:“这个容易,这个容易!一定按徐大侠的意思!帮主今已在府中等着了,我们即刻启程罢!”
二人当夜回到罗山。崔荣大摆筵席,热情款待白鹰不提。
翌日,崔府操场上举行了一场规模空前的兴师大会。
北垒起一座高台,摆了一圈交椅,崔荣坐正中,花凝兰于其侧,左右依次是罗千、白礼、郭沙、白玉、柳大为、陈邦志。
台下分立范陀、曾镜及各位统领。
帮众列成一十五路,紧紧当当站满操场。
各路刀头、组长随队经管。
时至正午,由台上升起一面花蛇大旗。
崔荣起身道:“时辰已到。敬神祭旗!”
台下赫然推出六名白牢囚犯,有男有女。
掌令、祭师等人抬了三牲、祭品、宝烛、神幡规整布好,又以一条香案托着黄纸符文,是为主仪。
掌令执香,恭敬三拜。
随后开始人祭,将白牢囚犯头颅割下,做一排摆在案前。
崔荣拿起酒杯,敬天敬地,后让众贼都拿起一杯,与他同饮。
崔荣道:“此时兴师,为一报多年仇怨。虎风堂与我帮相争义阳,屡起冲突,我帮子弟死伤无数,却因形势所迫,一直不能寻机决战。今逢天赐良机,让虎风堂与光州势力交恶,双方正于义阳之北鏖战!我帮即刻开拔人马,由义阳之南介入,直插虎风堂后方,谅虎风堂再是势大,也不当腹背受敌,必定溃败消散尔!而光州人异地为战,自不能持久,小施手段,便可逼得他们撤退。届时我帮坐收渔翁之利!一统义阳之境!如此则无愧祖辈闯下的基业!众兄弟,可愿随我上阵!”
号令既下,操场众贼齐吼一声,无异惊雷,纷纷干尽,将酒碗摔碎于地。
星眠也夹在其中,只是表情漠然,跟着人云亦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