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抬眼一看飞霜,不知为何,那时书院中柔奴妩媚的身姿、妖娆的表情投映脑海,竟与飞霜清秀的面容合体,弄得真假难辨,扑朔迷离……星眠一惊,不由叫了一声,忙捂上嘴巴,坐立难安。
飞霜怪道:“你又有什么事?连喝个酒都不踏实。”
将上身一挺,把双腿轻轻放到前面来,改成了盘腿。
殊不知在星眠眼中,她此刻里外衣衫皆作透明,纤瘦窈窕的身姿一览无余。
那玉臂白皙,譬如出水嫩藕;蛮腰细窄,好似随风新柳;美腿修长,交盘坐地,宛如缠枝藤莠;就连藏在鞋里的小脚,也合蚌中半露的珍珠般,正出诱人的邀请……
星眠猛的挥挥手,幻觉仍旧不散,直至抽了自己一嘴巴,方才缓和。
飞霜听此动静,冷哼道:“莫不是又在想那西域美女柔奴罢?”
星眠道:“何、何出此言?”
飞霜道:“一惊一乍,抓耳挠腮,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有心事似的……你们男人,惯常惺惺作态,正如俗话云‘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你此刻虽身在我这里,心却早飞到别处温柔乡了。”
星眠一听,恨不得长出一百个嘴来分辨,连说道:“岂敢岂敢!绝非如此!沈姑娘,你千万别胡思乱想……我虽为黑帮中人,道德侠义却还懂的,似你说的那般,是猪也不如狗也不如……我若放荡至此,我爹娘泉下难安!”
飞霜一顿,扬起下巴道:“就算你不喜欢她。但你也不得不承认她长得比我好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想慕美女,我又怎能拦着呢?”
星眠听出她话里的醋意,赶紧宽慰道:“说的哪里话!你比她好看多了!”
然而飞霜并不受用,反将头偏去一边,自饮残酒。
星眠往前挪了挪,正想伸手够她,她肩膀一低,躲开了,道:“好端端碰我做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星眠又伸出一手,她身子一仰,屁股移了移,离的更远,道:“请自重。你再碰我,我要翻脸了。”
把个星眠急的冷汗直流,心里如七八十个水桶上下。
左思右想也无解法,只好拱手一躬,低声下气道:“沈姑娘,对不起,是我错。我先前有事瞒着你,此刻又心猿意马,不跟你好好喝酒。给你添堵了,还请宽恕则个。我保证,以后绝无敷衍搪塞作为!”
飞霜道:“你别的不会,赌咒誓倒是第一名。我问你,你对那柔奴,是否也做同一样承诺?”
星眠暗地里锤了自己两拳,心道:“休矣休矣!真是诺大的醋坛,却该如何哄她!”
脑里翻江倒海,将好话捡了又捡,方捡出一两篇戏文来,运用在自己口中。
柔声道:“怎么会呢……我对她不过是临场应变,自证诚意才起誓。怎比得上对沈姑娘这般自心扉、刻入骨髓的诺言。况且沈姑娘国色天香,区区胡姬岂能相比,便是一百个柔奴簇拥着一个你,我目光也只落你一人。正如泰山之秀一压群山,阳春白雪一盖楚地。”
飞霜耸了耸肩:“何必奉承我?我尚有自知之明。我的容貌并不出众。”
举起一指,指向自己鼻子道:“你看我鼻尖有小雀斑,远看还像麻子呢~”星眠“哎唷”叫了一声,笑说道:“你莫妄自菲薄,你那雀斑,就和月有阴晴,玉有血斑一样,真是天地间秀气钟就的灵窟,多几个不可,少几个也不可,没一个更不可。就是用凤衔珠、蛇吐珠、健尘珠、玄鹤珠、骊龙珠、象网珠、如意珠、滚盘珠、夜明珠、照乘珠,一个个添补起来,也不如这样有碎花小鼻俏得好看。哪像我帮中人郭沙,那脖颈间皆是黑斑块,与断根的藕根头相似,大大小小,深深浅浅,活吓死人!”
飞霜将舌尖一吐:“说的好听~任凭你怎么遮掩,总你心里想什么我也不知~”星眠又一拍手道:“想的是——你真是王母娘娘头一个闺女——你的脸,是天上仙子;你的脚,是地下玉莲;你的眉,是春山含翠;你的嘴,是樱桃一点;你的手,是碧笋十条;你的腰,是绿柳迎风;你的头,是柔云笼罩;你的声,是锵锵风笛;你的齿,是银牙个个;你的鼻,是金胆倒悬……”
犹未说完,飞霜笑骂一声打断:“从哪里翻出的陈旧戏文?倒用来哄我。我若是王母娘娘的闺女,定不是瞎子。”
脸上愠色早消。
星眠再近一步,靠上前握住她手道:“你虽眼盲,却比任何人都明理。你虽穷困,却比任何人都坚强……认识了你,我真是三生有幸。”
飞霜抿起嘴唇,脸上顿显复杂的神色,继而双颊红通。
过了一阵,稍缓了缓,放软声音道:“告诉你,以后有事不许再瞒我~听到没有?”
星眠笑笑:“那是当然。”
如释重负般舒了口气,便坐回去,以衣袖擦拭起头脸的汗。
又忍不住感叹道:“沈姑娘,你今日真是好大一番醋口。”
飞霜哼了一声道:“以后仍旧如此。就是先让你知道厉害哩~”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
且说二人将酒喝的一滴不剩,最终药劲作。
谈笑嬉闹间,彼此萌生暧昧。
星眠无甚功力,受用更深,所以举止愈轻佻,总用手摸着飞霜,飞霜虽保持着理智,但也神迷骨酥,一颗心如小鹿乱撞,砰砰跳个不住。
此时星眠突然将身子一倾,往前扑来,飞霜一手推开他,笑道:“你又做什么!”
星眠笑答道:“你、你今日……香的很……我闻闻是不是涂了什么……”
飞霜道:“你多是醉了,鼻子都不灵了。分明就是酒香。”
星眠躺在地上道:“嗯……此刻愈香了……”
兀自傻笑不止。
又打一眼瞥到远处书柜上有几本花册子,手指着道:“沈姑娘……你、你看……那还有书哩……你曾读过么?”
飞霜轻轻捶了他一拳,道:“你莫非把酒喝进了脑子里,彻底喝傻了。我是个盲人,要怎么读书?”
星眠道:“也对,但不打紧,我取来读给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