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了一天的大雨在半夜下了起来,雨势很大,房檐上滑落的水珠成串滴落,像是透明的珠帘。
两声声势浩大的雷声吵醒了祁玉,他先是抬眼朝门口瞧了一眼,而后才撑着身子坐起来,外面的雨声大到就算是闭着门窗也隔不住。祁玉心想,谢展亦应该不会傻到今夜跑来与他同眠吧?
祁玉把被子朝上拉了拉,颇有些无可奈何的低笑,想不到他半夜醒来第一件事竟是关心谢展亦有没有傻乎乎的跑来。
幸而他还没有那么傻,今夜老老实实在宫中待着呢。
隔日清晨,雨不知在昨夜是何时停的,此刻院子里积着几处水洼,陈盅从厨房端了姜汤给祁玉送了一碗,“昨夜降了温,相爷睡得不太安稳,今晨起来又有些咳嗽,怕二位公子也染上风寒,特地叫厨房做了点姜汤。”
“用过膳之后再喝吧,二公子,我给您放屋里头去。”
听闻祁隐有些生病,祁玉眉头微蹙的问道,“父亲那儿可是找大夫瞧过了?”
“瞧过了,没什么大碍,喝了药睡一觉就好。”陈盅把姜汤放在桌子上,“说来也怪,今晨我替相爷去给宫里递假牌,听人说今日休沐,问了才知道,是圣上也病倒了。”
“圣上也病倒了?”祁玉有些恍惚,难不成昨夜自己看错了,其实谢展亦来了,只是他没现?
要不然就他那健壮身板,怎么可能一场雨就病倒了?
祁玉原本打算今日不去宫里见他的,但听说他病了,又忍不住心软,只得换身衣服进宫去了。
崇阳殿内,太医堵在里面乱作一团,沈峥立在屏风外,正质问无名是怎么回事。
无名垂着头挨训,只说是一时疏忽,门窗没关好。
谢展亦一直高热不退,太医们先前开的方子,谢展亦喝了却一点效果都没有。
结果到头来他外甥受的这些苦,都是一群下人的疏忽!
气得沈峥叫人把无名和昨夜值班的宫女太监通通拉下去每人十大板。
祁玉到的时候,无名刚领完板子,面色苍白的趴在地上,站不起来。
祁玉找了两个人把无名送回去休息,这才踏入殿内。
祁玉有一段日子没见过沈峥了,他日日忙着筹备婚事,鲜少有时间与祁玉见面说说话。
此刻沈峥也没心思和祁玉唠闲,面容愁苦,手肘搭在椅子上,手撑着额头轻轻的揉,“祁玉,你来的正好。”
“听闻你安排了谢乘风母子今日见面?”
祁玉还以为他是来兴师问罪的,毕竟沈峥表情委实不算多好看,“是。”
沈峥点点头,应了一声,却道,“常戒寺那边你就别去安排了,今日多陪陪他吧,这几年从未生过病,没想到一病就病个大的。”
“谢乘风那边我亲自去看着,应当不会出什么差错。”沈峥站起身,拍了拍祁玉的肩头,“今日就辛苦你了。”
祁玉应了一声,绕过屏风去看在床榻上昏睡的谢展亦。
谢展亦静静地躺着,被子将他盖的严实,他面色苍白如纸,双眸紧闭,似乎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
嘴唇干燥而泛白,微微张开时,露出几颗掩在唇后的牙齿,偶尔出几声低低的呻吟。细碎的墨凌乱地散在额前,原本红润的颊色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苍白的脸色。
被子下面,谢展亦双手无力地放在胸前,手指细长而苍白,像两根枯藤般轻轻搭着,呼吸声微弱而急促,每一次吐纳都伴随着轻微的颤抖。
病来如山倒,谢展亦这次病的不轻。
祁玉有些心疼的揉了揉他的额头,用湿帕子给他物理降温。
谢展亦迷糊间感觉到有人温柔的揉捏着他的头,缓解了他的难受,他呼吸粗重,闻不到祁玉身上的味道,却能笃定,这就是祁玉。
谢展亦似是找到了主心骨,哼唧的往祁玉怀里钻,他身体火热,每一寸肌肤都热得烫,祁玉语气轻柔的哄着他,“小亦,别闹了,好好睡一觉,一会儿把药喝了,我就在这儿不走,把手松松。”
谢展亦罔若未闻,眯着眼睛看祁玉,目光茫然又依赖,他分明生病了,但力气仍大得不行,硬生生要把祁玉拽上榻,要让祁玉和他盖一床被子躺着。
滚烫的大掌攥着自己的手腕,祁玉冷不丁的问道,“你是不是昨夜又偷翻墙去相府了?”
谢展亦没应声,但更多的是心虚了。
祁玉继续问,“既然去了,怎么不进屋避雨?”
“怕你生气。”谢展亦说话时呼出的气都是烫的,“你说了不让我去找你的。”
祁玉气得额角轻跳,“我看你是活该病的这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