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壶烧沸水后,周凛把茶叶放了进去,去柜子里找了两个蓝边白瓷杯,湿帕仔细擦过之后,才拿回来。
他还是那副挽着袖子露小臂的外形,来回动作间,倒像那肌肉结实的庄稼汉,吃苦耐劳,上得厅堂,下得
应该不会下得厨房,毕竟周凛一看就是那种君子远庖厨的主角攻。
祁玉接过周凛递来的茶杯,谢过之后才垂头轻饮一口。
茶叶片飘在水面上,青绿色晕开在茶水里,散着一股清幽香气,沁人心脾。
祁玉老神在在的点点头,“好茶。”
周凛闷笑两声,胸腔微微震鸣,“何来的好茶一说?我回京时路过一片茶叶地,随手摘了些,叶子没炒过,一路在纸里包着,我都不知道我摘的究竟是茶叶还是普通叶子,你就喝出来是好茶了?”
祁玉想努力忽略掉周凛乱摘人家茶叶的土匪行径,但还是没遭住嘴快先开了口,“你给人家钱了吗?”
周凛怔了一下,很明显的怔了一下。
他含笑看着祁玉,似乎是真的没想到祁玉会既没被自己的那两句调侃说羞耻,也没硬着头皮继续夸赞这茶好喝,反而会问他这种问题,真是一个妙人。
“给了。”周凛双指捻起桌子上的两片叶子,“这不足二两的茶叶,本侯给了两锭银子,够不够?”
“既然这茶叶这般贵,那自然是好茶。”祁玉垂眸,又轻抿了一口,“入口柔和,回甘悠长,怎么算不得是好茶?”
若不是周凛也喝了这杯无滋无味的水,也就信了祁玉胡诌的这句话了,他没反驳祁玉,认真的点点头,“嗯,是好茶。”
喝茶看得是人,不是茶。人清爽,茶自然喝着也清爽。
周凛一口将水喝净,又续了一杯,抬头饮水时,狭长的眸子躲在杯子后偷看祁玉,天气凉,白雾从口沿中升腾起来,模糊了祁玉的面容,说来怪哉,他分明是个年岁不大的小孩儿,但处之又总觉得像是至交友人,令周凛忍不住想把关系再处近一些。
慢悠悠喝了两杯水,周凛就开始打铁了,他拿了一把三个拳头一般大的锤子,将烧红的铁剑拿到石桌上,一手定住裹着麻帛的剑柄,锤子用力砸在剑面上,出“铛、铛、铛——”的声音。
祁玉并不无聊,双手捧着杯子看他如何打剑。
火炉烧得热,没敲一会儿,周凛额头就洇出了汗,长墨湿得一绺一绺,他又把袖子挽了挽,从小臂处往上移,几乎露出整个精壮的手臂。
周凛打剑的时候很专注,眼皮半垂,高挺的鼻梁上蓄积了点点汗水,薄唇紧紧抿着。有些汗水自鬓边下淌,滑到下巴尖处,又滴落在地面。
许是鼻尖有些痒,周凛用手背蹭了一下鼻头,将上面的汗水蹭掉,扭过头闲聊着问祁玉,“是玛瑙好,还是青玉好?”
“青玉吧。”
周凛面无表情的点点头,“确实,青玉更佳。”
“那你认为是长剑好,还是长刀好?”
“都一样,且看使用之人用得顺不顺手了。”
“嗯。”
沉默了好一会儿,周凛又沉声问:“不给我擦擦汗?”
祁玉垂头,翻遍了全身,也没见到一方巾帕,主要是他没带手绢儿的习惯,于是视线转到一侧,木头窗格和窗沿夹层中放着的那块抹布上。
周凛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直接气笑了,“你想用那个给本侯擦?你可以试试。”
祁玉:“”
威胁的话这么明显,他要是敢用,那岂不是要成为周凛手中那把剑的第一个亡魂?
祁玉深吸一口气,不知第几次做过对比之后觉得谢展亦真是个小可爱,至少比周凛要好对付。
祁玉找了找,无果,最后只能提起自己扔在一侧的大氅,拎着一角走过去,见周凛冷着眼看他,硬着头皮劝道,“总比窗子上的那块布好些吧?”
周凛蹙眉,也不打算刁难祁玉,略微低头,让祁玉擦得方便些。
他垂着眸子,被祁玉靠近的时候,手里的锤子攥得紧了些,睫毛颤动,喉结轻滚,细致柔软的布料蹭上额头,鼻尖忽然萦绕上一股幽香,惹人头热,周凛哑声问,“你身上为何这么香?”
“约莫是皂角香,要不然就是熏香。”
“嗯。”
祁玉从没关注过自己身上的香味,在他看来,这香气微不足道,平时不仔细闻根本闻不到,也不知周凛的嗅觉怎么这么灵敏,大概主角攻的感官都比平常人要厉害许多吧。
祁玉擦完汗,又拎着衣服回去坐着了。
周凛抿唇笑笑,他说了一句话,声音又小又低沉,小得被火柴烧坏时的哔啵声盖住了,祁玉没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