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进了屋姜颂安打开盒子,里面都是些包了封物件,上头还有各府的章印。
“啊,这,这不是送往宫内贡品吗?怎么在这?”东篱捂着捂嘴,惊呼出声。
姜颂安再傻也明白,这东西应当是陈姨娘屋内的,赏赐给了春雨。
至于陈姨娘能有这么名贵物件,只有两个可能,宫内赏的和有人贿赂。
宫内赏得不太可能,纵然姜南枝深得太后宠爱,但贡品都是有数分配到各宫,还没有多余分她带出宫外。
那只能是她受贿了!可是送礼给她,求父亲办事,不是更加波折吗?还是说这礼其实就是送的侯府?
姜颂安想到今天早上那几个大箱子,那么大动静,父亲不可能不知道,而箱子搬运的方向也是侯府库房,不是陈姨娘房中。
“小姐,裴将军来了。”屋外丫头话音刚落,就见裴砚宁快步走进。
“今日听说谢池梧带人查了酒楼,怎么样?他有没有给你委屈受?”
姜颂安转过头,这酒楼虽说是自己开的,但是自己没空回京城,将主事权给了裴砚宁,这些年他为自己操劳了不少。
“无妨,云骁已妥善处置,不必挂怀。”姜颂安指尖叩了叩桌案,语气淡然。
裴昭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那就好,近来缉私案如山,实在抽不开身。”
“听说你在查走私案,你手头这桩案子,可有眉目?”姜颂安将茶盏推过去,氤氲茶香冲淡了屋内凝重。
裴昭捏着茶盏的指节发白,苦笑摇头:“千头万绪,不知从何查起。”
“裴将军何时这般迟疑?”姜颂安挑眉,“当年单枪匹马破获连环命案的魄力哪去了?”
裴昭喉结动了动,终于放下茶盏:“这次不同。涉案官员皆是令尊提携,贸然动他们难免要和你父亲生了嫌隙,我怕。。。。。”他欲言又止,目光掠过姜颂安。
她明白他是怕与自己生嫌隙。
姜颂安指尖摩挲着杯沿,寒声道:“秉公办案即可。你觉得,此事与我父亲可有干系?”
“断然不会!”裴昭猛地起身,甲胄相撞发出清响,“姜将军乃朝中第一清流,治军严明铁面无私。这些蛀虫定是打着他的名号行事,实乃知人知面不知心!”
姜颂安垂眸盯着茶汤里的倒影,半晌才道:“哦?”
“难道你没听过?”裴昭神色激动,“那年姜将军途经荒村,见老弱饥寒交迫,当即自掏俸禄修建房舍,还为流民安排营生。此事传至御前,陛下龙颜大悦,特赐虎符嘉奖!”
“也正因如此,他才得封镇国将军。”姜颂安喃喃道。
“你很崇拜他吗?”
见他对自己父亲夸夸其谈,姜颂安有些好奇问了出来,若是他自己父亲真实为人,怕是会很失望吧。
“做武官的都崇拜他。”
姜颂安淡笑,让东篱将他送出门。
望着那些贡品出了神,以前她也认为父亲是个盖世将军,对自己和娘亲也是尽心尽力。
她还记得小时候父亲会为她刻一把木剑,陪自己练武,他总是笑盈盈,不管自己怎样毁坏他的兵器,从来都不会动怒。
这一切好像都是从陈姨娘怀子变了样,父亲开始对母亲恶语相向,整日埋怨自己不是个男孩子,做不了侯府嫡子。
没过多久,自己入了军营,母亲去世,死之前还惦念着父亲名字,可他都未曾看过一眼。
姜颂安拿出母亲临终前留给自己的遗物,是一个檀木盒子,里头只有一把钥匙。
这是母亲留给自己的宅子,这些年好像也没回去看过,自己从陛下那求了一座宅子就在其旁边,想来也修缮好了,可以回去瞧瞧。
马车刚停到宅子前,就起了风,东篱扶着姜颂安进屋避风。
“小姐,何苦选今日来这破屋子?”东篱踮着脚拍落姜颂安肩头的黄沙,“这漫天风沙的,仔细回去又要咳得整夜难眠。”
姜颂安望着斑驳的朱漆门,喃喃道:“今日是母亲忌日,我想。。。再来看看她住过的地方。”
“可老爷一早便说要带您去山上庙中为夫人祈福,您偏不肯。”
东篱急得跺脚,“外头怕是又要传您不孝,连生母忌日都不去。”
“母亲的牌位还在偏院祠堂,她生前最爱的迎春花也在这院子里。”姜颂安拂开缠在门把上的枯藤,“他们要拜的不过是个衣冠冢,是做给世人看的体面。”
院门吱呀,陈年灰尘扑面而来。
姜颂安眯起眼,却见花架下立着道明黄身影,月白狐裘衬着金丝织就的团鹤纹,发髻上凤衔珠钗摇摇晃晃。
“参见王妃!”姜颂安膝盖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前世见过的人,那抹雍容身影与眼前人重叠。
王妃凤目微眯:“我从未见过你,你如何认得我是王妃?”
“曾有幸在府内见过王妃画像。”姜颂安垂眸掩住眼底暗芒,额间碎发被风沙掀起,”娘娘天人之姿,与画中别无二致。”
姜颂安撒了谎,前世王妃受邀来陈家,姜颂安见过一面,不过她也想起,母亲屋内的画像也有王妃身影。
王妃的目光掠过满院残败的迎春花,忽然轻笑出声:“原来你就是知念的女儿,这么多年了,当年襁褓里的小娃娃,竟出落得这般标致。”
姜颂安记忆里母亲总对着窗外出神,说有个穿鹅黄襦裙的姑娘会偷摘她的桂花,可自母亲嫁入姜府生子,那抹鹅黄就鲜少出现,时常觉得可惜,还亲手为她画了一幅画,裱在房中。
“母亲,风太大了,我们快些进屋吧,别着了风寒。”
他自进门便立在阴影里,此刻墨玉般的瞳孔映着姜颂安苍白的脸,双眼生情。
王妃忽而恍然,凤眸在两人之间流转:“你是姜家嫡女?是我儿常常提起之人。”
她突然攥住姜颂安的手腕,贴近耳朵说道:“你可能对他不甚了解,他心思深沉,心里话常不对外人说,但我看得出他对你是有心的,只是国公府的婚事不是那么简单推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