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街角那扇吱呀作响的旧木门,灰尘和一股子霉味儿迎面扑来。
铺子里空荡荡,几块木板晃晃悠悠隔了个小里间,墙皮掉得稀里哗啦,露出红砖,地上坑坑洼洼,踩上去“嘎吱”响。
赵大刚站在门口,眉头能夹死苍蝇。
这地方……住人都嫌破吧?一千八百块,就换来这么个破烂摊子?他心里直犯嘀咕,老娘这回,是不是真有点冲动了?
“妈,这……也太破了吧?”他声音压得低低的,生怕点着了赵淑芬。
赵淑芬却像没事人一样,大步流星走了进去。
她在这小铺子里溜达一圈,拿脚尖踢踢水泥块,伸手摸摸掉渣的墙皮。
脸上没半点嫌弃,反倒像个将军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破?现在是破,可地段金贵啊!”赵淑芬站定,就在铺子正中间,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大刚,你看这儿!街角!人来人往!以后咱招牌一挂,老远就能瞅见!”
她抬手指着临街的墙:“这面墙,全扒了重刷,刷最亮堂的白!门窗换新的,玻璃擦得能照见人影!再打个气派的大招牌,‘赵家电器维修部’,字要大,要显眼,最好带颜色,让人过目不忘!”
“里头嘛……”她踱到里间瞅瞅,“这隔断拆掉!碍地方!铺子不大,得敞亮!靠街这边做接待,摆柜台,放样品。后头当维修间,要亮堂,工具码放整齐。最里头角落,砌个小灶台,累了烧口水,弄点热乎吃的。”
赵大刚听着老娘这一套套的规划,脑子嗡嗡的。
他还以为就是找个地方摆摊修电器呢,谁想到老娘连灶台都想到了?
而且,这听着就不是小打小闹,得花多少钱?
“妈,这弄下来……钱够吗?”他又绕回这个要命的问题。那压箱底的钱,真要全砸进去?
赵淑芬回头,瞧见儿子那愁眉苦脸的样子。
她知道他担心啥,可这点投入,跟将来比,毛毛雨啦。
“钱的事,你甭操心。”赵淑芬语气淡淡,“我手里还有点。”她没说多少,但那股子笃定劲儿,让赵大刚觉得,钱好像真不是事儿。
“光有钱也不行啊。”赵淑芬话头一转,“这活儿得找人干,咱自己弄,猴年马月去?还不专业。得找个手艺好、靠谱的泥瓦匠、木匠。”
找师傅?
这年头手艺人都在厂里或者建筑队捧铁饭碗,私人请?
难!
就算请到,价钱也高。赵大刚又卡壳了。
“妈,上哪儿找去?厂里师傅谁给你干私活儿啊?”
赵淑芬嘴角一勾,心里门儿清。
上辈子她虽没发财,可见得多啊。
这八十年代初,看着铁板一块,其实底下已经开始松动了,活络人早就冒头了。
“厂里不干?咱找厂外头的。”赵淑芬笃定,“这红星市,能人多着呢。我知道有个老李头,以前建筑队的老师傅,手艺绝了,人也实在。就是年纪大了退休了,估摸着愿意接点零活。”
“老李头?”赵大刚一脸懵,他咋没听过这号人物?
“你不知道正常。”赵淑芬解释,“他低调。可他盖的房、做的家具,那叫一个地道。咱找他试试去。”
说走就走,赵淑芬领着赵大刚出了铺子,熟门熟路地穿街过巷,来到一个旧院门口。
敲开门,一个头发花白但精神头十足的老爷子探出头,正是老李头。
赵淑芬笑着上前,把来意一说。老李头听完,有点拿捏:“赵老太太,铺子改造?我这岁数大了,不大想动弹了……”
“李师傅,您可别这么讲!”赵淑芬那叫一个真诚,“您这手艺,放哪儿都是金字招牌!我们这铺子,是正经想干大事的,以后不光修,还要卖新家电!这门脸就是脸面,里头装修更得讲究实用、好看。别人干,我不放心,就冲您这手艺,才特地找上门!”